過了許久,廚房纔派了兩個聽差過來收拾了碗筷。許建彰本是有心事的人,無意間踱到窗下,卻聽見一個聽差在抱怨:“無事也尋點事給咱們做,今天忙這樣,還單獨侍候這個,侍候那個。”另一個聽差就笑道:“趕明兒尹小姐真嫁了六,那時候你就算想侍候表舅爺,還挨不上呢。”兩個人一面說,一面去得遠了。許建彰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心中直想,連下人都這樣說,可見靜琬與慕容灃行爲親,不問而知。心中如沸油煎滾,手中本來拿著一支捲菸,不知不覺就被他擰得碎了,那些細碎的菸草,零零碎碎都落在地毯上。
何敘安寸步不離地守在電報房裡,一直到接到那封電,這才覺得鬆了口氣。親自攥了電報,到後面去向慕容灃報告。慕容灃仍舊坐在臺上著香菸,邊一張小藤幾上放著幾樣飯菜,何敘安瞧那樣子,像是一
筷子也沒過。他輕輕咳嗽了一聲,說:“六,張其雲的電報到了。”
慕容灃輕輕彈落菸灰,問:“怎麼說?”
何敘安道:“已經順利接掌徐部的兵權,第四師營團以上軍也已經全部接完畢。”慕容灃這才說:“那麼再過幾個鐘頭就通電全國吧,另外替我擬一份給大總統的親筆信,用電馬上發出去,對此事件詳加說明。徐、常二人意圖謀逆,事蹟敗後又謀行刺,此事雖然是家醜,可是越是遮著掩著,人家的閒話就越多。”何敘安答應了一聲,慕容灃又問,“陶府裡形怎麼樣?”何敘安答:“眼下還好。”慕容灃道:“再過一會消息公佈,絕不能出子。”何敘安道:“六放心,外面有陶軍長親自佈置,裡面有四太太。”忽聽屋“咔嚓”一聲,像是臥室的門打開了。慕容灃騰地站起來,轉就往屋裡走,果然米勒大夫已經走了出來,後跟著的護士端著小小一隻搪瓷盤子,慕容灃見著盤子裡鮮裹著的一顆彈頭,才覺得鬆了口氣。米勒大夫說:“這一個禮拜是危險期,因爲子彈創口太深,可能容易染。希主能保佑這位姑娘。”
慕容灃一直走進去,看見護士已經替靜琬將跡清洗乾淨了,依舊昏睡在那裡。他本來還有很多事要去辦,可是總不忍就這樣走開,直到沈家平過來,輕聲道:“六,他們都已經來了。”才下樓去開會。
他這個會議一直開到深夜,各的電都陸續地傳來,那些承軍的將領經過了這樣驚心魄的事件,神語氣之間,與往日自又是一番不同。等接到南方最後一封回電,差不多已經是凌晨兩三點鐘景,夜闌人靜,慕容灃才真正覺得局勢控制下來,這纔打了個哈欠,說:“天就要亮了,都回去睡覺吧。”
那些將領皆“啪”一聲起立行禮,其中一位老將特別的恭敬,說:“六要保重,此後任重道遠。”慕容灃點了點頭,說:“今後還得仰仗諸位。”起相送,那些部屬都連聲道:“不敢。”魚貫退出。
沈家平這才上前一步,低聲問:“六午飯晚飯都沒有吃,廚房預備一點宵夜吧。”慕容灃這才覺得胃裡有一種微微的灼痛,可是一點胃口也沒有,只是搖一搖頭,說:“我去睡一覺,九點鐘我起來。”
他裡雖然這樣說,腳下卻不知不覺往後走去,沈家平才知道是去看靜琬,他連忙跟上去:“尹小姐現在還不能移,他們另外收拾一間屋子給六休息吧。”慕容灃說:“我去書房裡睡,他們取鋪蓋過去就是了。”沈家平答應著去了,慕容灃順著長廊走到後面樓中,樓上卻是靜悄悄的,米勒醫生和兩個護士都守在那裡,見著他進去,都站了起來。
他放輕了腳步走過去看靜琬,仍舊昏睡不醒,烏黑的長髮鋪瀉在枕畔,襯得一張臉上半點也沒有,米勒醫生輕聲道:“要等麻醉藥的效力過去,才能夠甦醒。”蓋著一牀西洋的羽絨被,因爲被子很輕,越發顯得形很小,睡在那麼大的一張牀中央,小小的如同嬰兒一樣弱。牀對面的窗下放著一張榻,他在榻上一坐下來,隨手就出煙盒來。米勒醫生連忙制止他:“對不起,六,病人的肺部過傷害,絕對不能刺激咳嗽。”他“哦”了一聲,將煙盒放下。他坐在那裡只說休息一下,可是這一整天辛苦勞累,心俱疲,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他是軍旅出,只不過打了個盹,睡了一個鐘頭的樣子就醒了。上十分暖和,蓋著一牀絨毯,他看窗櫺裡出一線青白灰的線,瞧那樣子天已經快亮了。忽聽牀上的靜琬了一聲,護士連忙趨前去看,他也掀開毯子下了榻。靜琬並沒有真正甦醒,護士拿棉籤沾了些水在脣上,又給量著溫,慕容灃見臉上略微有了些,手在額頭上按了按,看的溫如何,十分含糊地了一聲:“媽媽……”他不由低聲道:“是我,疼得厲害嗎?”昏昏沉沉的,護士悄聲說:“現在還沒有清醒,讓睡吧。”他將被角掖了一掖,忽聽呢喃:“建彰……”他本來彎腰弓著子在那裡,清清楚楚地聽見這兩個字,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過了半晌,才慢慢地直起腰來,去到外面起居室裡。
沈家平本來在起居室裡,見他出來馬上站起來,他吩咐沈家平:“去找許建彰來。”沈家平遲疑了一下,說:“這個時候不太方便吧,要不要等到天亮再派人去?”慕容灃怒道:“有什麼不方便的,馬上他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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