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裡的眼睛如星子般璀璨，幽幽散發著駭人的芒，彷彿是絕，可更像是一種無可理喻的執狂。他竟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片刻，方纔道：“尹小姐，我會盡我所能來幫助你。”

他格雖然溫和，行事卻極利落，首先回飯店去，給相的友人掛了個電話，只說有位遠親遠道而來參加婚禮，得了急病需要靜養，馬上就借了一宅子，立刻送了靜琬過去。

那房子是二進二出的小宅院，只有一對老夫妻在那裡看房子，因爲日常灑掃，一切傢俱又都是現的，所以取了鋪蓋出來，立刻就安排好了。程信

之見那臥室雖小，但窗子都關得的，並不風。牆上用白紙糊得很乾淨，天花板上也並無蛛網之類的灰吊子。雖然屋子裡只擺了一個白漆木牀，但鋪蓋都是簇新的。那看房子的老媽子提了爐子進來，一會兒工夫屋子裡就十分暖和了。

靜琬到現在一口氣才似鬆懈下來，只覺得腹中劇痛難耐，整個人都沒了支撐似的，扶著那牀架子，慢慢地坐了下去。程信之見的臉在燈下半分也無，不由道：“尹小姐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看看？”靜琬慢慢地搖頭：“我就是累了。”程信之說：“這裡簡陋了一些，可是很安全，尹小姐先休息，萬一我明天來不了，也一定會派人來。我對他們說你姓林，是我母親那邊的表親。”

一雙眸子在燈下依舊盈盈若秋水，輕聲說：“程先生，謝謝你。”

程信之微覺歉疚，道：“我並非古道熱腸的君子。”靜琬角卻微微上揚，出一悽然的笑容：“你肯這麼老實地說出來，已經是君子了。”轉過臉去，只聽窗外北風呼嘯，似乎一直要颳得人心底都生出無的寒意來。

程信之走後，程允之一個人坐在那裡聽戲，更是無聊，戲臺上的一段西皮唱完，許多人站起來拍著掌拼命好。他一轉過臉去，正巧瞧見一名侍衛匆匆過來，對舒東緒耳語了好一陣工夫，舒東緒立刻彎下腰去，湊在慕容灃耳畔低聲說了兩句什麼。只見慕容灃臉微變，霍然起立，轉就往外走。

他這麼一走，侍衛們自然前呼後擁地尾隨而去，賓客們不由紛紛側目。何敘安搶上幾步，低聲相詢，慕容灃連腳步都未放慢，還是舒東緒對何敘安匆匆說了一句什麼，就幾步追上去，跟著慕容灃走出去了。何敘安含笑回過頭來，說：“大家不用擔心，只是友邦派了一位重要的代表來祝賀，專列這個時候才趕到，六親自去迎接了，請大家繼續聽戲。”

賓客們不由嗡嗡地議論，有人說是俄國派來的特使，有人說是扶桑來的特使，因爲戲臺上正唱到要，過不一會兒，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差不多回到了戲文上。

慕容灃一直出了穿廳，纔對舒東緒說：“拿來我瞧。”舒東緒遞上那張短箋，他接過去，那字跡仿得有七八分像，乍然一看，竟十分類似他的親筆。再一看後頭的印章，不由著那張紙：“一定是，這印是真的，定是趁我不備蓋的，仿過我的字，除了，再沒旁人。”舒東緒道：“陸司令說雖然是個年輕子，可是模樣並不十分像尹小姐。”慕容灃十分乾脆地說：“他們將車開出來，我去治安公所。”舒東緒並不做聲，慕容灃怒道：“聾了不？快去要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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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東緒道：“不如先人去看看，如果真是，再安排車去接也不遲。”慕容灃角一沉，轉就往大門外走。舒東緒著了急，幾步追上去，說：“已經三點鐘了，六，這樣晚了，今天是您大喜，房花燭夜……”慕容灃回過頭來，狠狠地道：“你他媽給我閉。”

舒東緒見他大發雷霆，只好立刻派人去要車，一邊派人去告訴何敘安。何敘安知道了之後，“咳”了一聲，過一名僕，細細地叮囑一番，先到後面去告訴程謹之。

程謹之聽到前面堂會散了，賓客漸去，喧譁的聲音漸漸地靜下去，而畫堂之上一對紅燭，也已經燃去了大半。正在約疑時，一名僕走來，滿臉堆笑地說：“前面的何書我來告訴夫人，六臨時有急的軍務要理，所以會晚一點進來。”

謹之“哦”了一聲，因爲看桌上的合巹酒，手了壺已經是手冰冷，於是說：“那將這酒再拿去溫一溫吧。”自有人答應著去了，重新坐下來，但見豔豔紅燭，焰跳躍，那玫瑰紫的窗簾之上，映出自己的影子，卻是孤孤單單的一個。

因爲有路燈，車窗玻璃上映出影子，慕容灃心緒煩，只著車窗外出神。承州取消了宵，可是這樣三更半夜，路上什麼行人都沒有，惟有他們的汽車呼嘯而過。不一會兒工夫就已經到了治安公所，陸次雲早就趕了過來，慕容灃一見他就問：“人呢？”

陸次雲道：“在這邊辦公室裡。”引著慕容灃走過短短一個過道，推開了門。慕容灃眼見一個子面向裡垂首而坐，穿著一件松香棉旗袍，瘦削的雙肩孱弱得似不堪一擊，他的心驟然一，口了聲：“靜琬。”

那子聞聲回過頭來，卻是全然陌生的一張臉，他一顆心直直地落下去，只是失到了頂點，窗外北風嗚咽，那寒意一直滲到心底最深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