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爐子上煮了個白米粥,昨晚剩下一大盤薺菜的餃子,鍋裡放油煎到金黃,熱油吱吱冒著泡兒,順手撒了一小撮黑芝麻在上面,啊哈,值不錯,聞著也噴香。
「爺爺,吃飯了。」端著煎餃喜滋滋跟爺爺顯擺,「爺爺你看,這餃子我煎得金黃香脆,還不帶糊了的。」
「嗯,聞著就香。」
白米粥配煎餃,煎餃這東西一大早吃著其實有點膩,郁蔓蔓倒了一小碟醋,再挑點兒自家做的剁椒進去,去膩開胃,紅紅的看著也舒暢。
夾起一個煎餃,在醋碟裡蘸了蘸,咬了一口說:「爺爺,我今天想去趟縣城。」
「去你爸媽家?」
「嗯……也不一定。」郁蔓蔓老實回答,「我去還有別的事,華子哥要去幫人送貨,我坐他的車一起去,時間充足我就去爸媽家看看。」
一邊編造理由,一邊在心裡說,躲的還不就是養父母。
倒不是怕,就樂意讓他們為著那畫餅出來的十五萬焦急難。他們不是就喜歡錢嗎?
昨天樊家一家三口來過,從這兒走後,說了要去找郁富和劉麗金談「認祖歸宗」的事。想都不用想,肯定談不攏的,郁蔓蔓小心思琢磨著,養父母急著催要所謂的彩禮錢,加上樊家攪和,心一準好不到哪兒去,指不定今天又跑來罵。
可不會傻傻在家裡等著挨罵。不過爺爺偌大年紀了,郁蔓蔓不想跟老人家說太多,就撒起了小謊。
吃過飯,就打開後窗,亮開嗓子喊陶越。
「華子哥,你好了嗎,什麼時候出發?」
很快,陶越打開大門出來:「今天這麼早?蔓蔓你等一會兒,我很快就好。」
「大懶蟲,你快點兒。」
十分鐘後,陶越在門口摁喇叭,郁蔓蔓其實還沒收拾好。孩子家唄,剛吃過飯,要出門總得拾掇一下吧,就算對出門化妝沒有執念,也需要打個氣墊,個口紅和護手霜什麼的。
抓起背包,跟爺爺代一聲,跑出來鑽進車裡,一邊把背包扔到後座。陶越看鼓囊囊的背包,便問了一句:「帶的什麼東西,這麼多?」
「換的服。」著腦袋笑,嗯,其實還有洗髮護品什麼的,「華子哥,縣城洗澡能不能方便些?我昨天上午去鎮上的澡堂洗澡,嗯,反正是,不大方便。等到了縣城,你去忙你的,我去找地方洗個澡。」
「縣城……公共澡堂的話,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你可以洗包間,或者乾脆去賓館開個鐘點房,還乾淨些。」他側頭看著笑笑,溫聲說:「今天來不及了,你下次想洗澡提前跟我說一聲,帶你去港口,那邊有溫泉山莊,還不錯,也可以游泳。」
「唔,那行。」郁蔓蔓點點頭,心裡盤算著,早就知道本市有溫泉,都還沒去過呢。去港口也不到一百公里,得準備泳,下回去泡溫泉。星辰大海和全世界咱征服不了了,起碼附近周邊好吃好玩的,咱都得去見識一下吧。
農村有農村的好,可就是冬季裡洗澡不方便。爺爺家的老房子,前幾年也建了個小的洗澡間,裝了太能,春夏秋都還方便,可一到冬季,天寒地凍,太能也無能了,太能那水管子要是不包起來,都敢給你凍裂了,更別說洗澡間裡沒有暖氣,凍死個人,農村磚瓦房子的特點,沒有隔熱,裝電熱水裝浴霸統統不好使。
所以當地農村到了冬季,人們都是去澡堂洗澡。
鎮上當然也有澡堂,還不止一家,有兩三家呢,甚至村裡也有一家小的澡堂。怎麼說呢,倒不是郁蔓蔓矯,從小在這兒長大,其實沒那麼氣,讀大學走之前也都去澡堂洗澡。
實在是不習慣了。一大堆人溜溜在一起就算了,北方的澡堂都這樣,可居然還有婦帶著六七歲的小男孩進去,太彆扭了。郁蔓蔓拎著洗澡的籃子一進去,便看見外間的小床上,小男孩剛了服,著屁,嘻嘻哈哈在小床上蹦躂。
郁蔓蔓:……
當時忍不住說,這麼大男孩子怎麼能帶進澡堂呢,對小孩也不好啊。結果人家那婦理直氣壯地說,他爸打工不在家,小孩小,又不能自己進男澡堂,當媽的不帶誰帶呀,總不能不給小孩洗澡啊。
「他才多大呀?他懂個屁呀,屁都不懂,沒事的,妹子你不用管他,你洗你的。」
郁蔓蔓:……
鎮上的澡堂也有包間,一問,老闆娘說包間都滿了,要得等兩個小時。旁邊帶小孩的婦又來句:「大姑娘家你一人洗什麼包間呀,人家那都是男的或者小兩口洗的,還冷,不如大池暖和。」
算了,還是不洗了吧。郁蔓蔓就這麼拎著洗澡籃子又回來了。
兩人開車出村,在村南那片大棚停住,陶越拉開車門下去,一邊囑咐郁蔓蔓:「你呆著別。」
「不用我下去幫忙啊?」
「不用,外面冷,幾分鐘就好。」
郁蔓蔓便安心坐在車上,看著他走進路邊一座大棚,很快跟本村的劉嬸一人抱著一個大紙箱出來,印著當地地名標誌的鮮切花專用箱子,足有一米半長,看起來還沉的。
「劉嬸好。」郁蔓蔓把車窗降下一點,笑瞇瞇打招呼。
「蔓蔓也去呀。」劉嬸樂呵呵走過來。
「嗯吶,我也去,搭順風車去縣城玩兒。」
「哎喲,陶越買新車啦?」劉嬸打量著新車,笑瞇瞇地問:「這車看起來比你以前開的那個好看,多錢吶?我就說嘛,陶越這兩年混的不錯。」
郁蔓蔓心說,他以前開那皮卡其實比這個貴啊,貴一多半呢。卻聽見陶越笑著回了一句:「沒多錢,這不是村裡人家都買了嗎,以前開那車是朋友的,不是我的。」
「可不是,如今村裡有錢人家最時興買車呢,俺家兒子春節結婚,也嚷嚷要買車。」劉嬸話題一轉,嘖嘖兩聲說:「你看看人家陶越,有本事的人怎麼都能掙錢,新車買了,等你把新樓房蓋起來,齊活了,可就缺個新媳婦啦。要說你這可也不小了,想找個啥樣的?嬸子給你張羅張羅。」
「不著急,嬸子,一步一步來。」陶越應付地一笑,把兩箱花材放進後備箱,揮揮手開車上路。
他一偏頭,便瞧見郁蔓蔓笑嘻嘻的樣子,滿臉都是「讓我說著了吧」的得意的表。
「咋樣,讓我說著了吧?昨天晚上我才說呢,一準有人給你說。」
「你能耐,行了吧?」陶越搖搖頭,微笑中帶著縱容和無奈。
這傢伙似乎對找朋友的事不太熱衷。郁蔓蔓琢磨著,心態一方面,經歷一方面,另外他實在也沒有催婚的力。
他父親已經不在了,陶藍自己就是個不婚主義者,也不太把這當回事。只除了爺爺和村裡幾個老長輩,偶爾會催他幾句,爺爺這幾天還跟郁蔓蔓嘮叨呢。可這傢伙左耳進右耳出,聽聽也就完了,他倒是樂得一個人自在。
到縣城也就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對這座小縣城,郁蔓蔓不悉,陶越其實也悉不到哪兒去,臨街大門臉的「洗浴中心」,看裝修風格就不像是給老百姓洗澡的,郁蔓蔓一個年輕姑娘可不敢進。
浴池澡堂一般藏在居民區不好找,郁蔓蔓指揮著陶越,在經過縣一高那條路停下了。在這縣城讀了三年高中,實則縣城好多地方都沒去過,也就是高中母校附近悉一些。
高中時候的郁蔓蔓有些向,人生地不,實在是比現在還宅。
記得一高學校對面的小巷就有個澡堂,高二以後住校,冬季每次都來這兒洗澡。郁蔓蔓拎著小背包過去一看,居然不開了,一排房子上紅圈圈裡寫了一個個「拆」字,不遠還掛著個什麼舊城改造的橫幅。
說什麼是人非,你看,也不是了。
「哎,再找別的地兒吧,這附近靠著縣一高,學生多,肯定不止一個浴池。華子哥,要不你先去忙你的吧,這附近我悉,你不用管我了。」
陶越四周看了一眼,說:「我看你乾脆去賓館洗吧,這地方冷冷清清的,都看不到人,我走了,萬一有個什麼事都沒人管你。」
「嗐,能有什麼事啊,我這麼大個人。」
郁蔓蔓裡說著,卻對上陶越認真而堅持的神。
心裡一歎。
這次跟陶越重逢,他對的那種保護簡直有些偏執,尤其出門,上街拿個快遞,只要他在家都會陪著,他絕不肯在陌生偏僻地方放獨自一個人的。
或者說,從陶藍出事以後……他總是固執地、執著地想要把放在他能顧及的安全範圍。
這種,每每讓郁蔓蔓莫名心疼。
因此,念頭一轉,就點點頭說:「也行,去賓館洗更方便。」
陶越對整個縣城相對比悉些,小縣城貌似也沒什麼高檔賓館,開了一段,很快就把車停在一家連鎖酒店門口,郁蔓蔓從車窗裡看了看,哈,反正現在也是有錢人了,管他多錢呢,便背著包下了車。
陶越把車停在路邊的停車位,跟著進了大堂,看著開好了一個鐘點房,拿著房卡走進電梯。
「華子哥你去忙吧。」
「行,我事不多,你好了給我打電話。」
「行,你好了也打我電話。」
郁蔓蔓拿著房卡上樓,進了房間一看,不錯,同樣價位同一家酒店,房間比大城市的寬敞多了,暖氣充足,明亮地過白紗簾照進來。郁蔓蔓把背包丟在床上,還檢查了一下床單被罩。
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看著時間還早,鐘點房四個小時呢,熱水泡得懶洋洋的,索就了張面上床躺著,躺著躺著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很香,睡了一個多小時,睜開眼已經過了十一點了。拉開窗簾,耀眼的照進窗前,拿起手機想聯繫陶越,卻看到他半個多小時前發來的微信。
「我已經到了,就在下邊大廳。」
睡得那麼香,就沒聽到啊,這傢伙怎麼也不打電話。
郁蔓蔓稍稍一想,他一準是不想太催著,由著磨嘰呢。郁蔓蔓抿一笑,趕打過去。
「華子哥你忙完了嗎?」
「忙完了。」陶越說,「你好了嗎?好了就下來吧,帶你去吃中午飯。」
郁蔓蔓趕拿了房卡下樓。陶越正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玩手機。見下來,便收起手機站了起來。把披肩長髮梳理整齊,也沒有綁馬尾,洗過澡又剛睡醒,臉蛋紅撲撲的好像能掐出水來,看見陶越的那一刻便微微抬起臉笑,不自覺地出幾分憨。
陶越不也出微笑。
「走吧。」他接過手裡的背包,只以為是服,沒想到手沉甸甸的,便笑著問:「你這都裝的什麼呀,還沉。」
郁蔓蔓只管笑笑,洗髮沐浴護品,瓶瓶罐罐,孩子出來洗澡,東西當然不了啦。
兩人說笑著走出賓館,陶越拉開門讓先走出去。剛走出門,斜刺裡突然有個人竄出來,往郁蔓蔓肩膀一拍:「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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