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沛想了片刻,又道:“那些人還說讓我幫著抬東西送去東郊,給兩塊銀元呢!可惜我要守著那一車土布,不然就跟著去了。”
謝璟看他一眼,寇沛被他看得發,“怎麼了?”
謝璟搖頭,心裡說了一句命大。
若是寇沛那天真跟著去了,這條小命離代出去也不遠了。
“噯,我跟你說,你知道黑河商號那邊都有什麼嗎,”寇沛揣著袖子,湊近一點對謝璟神神道,“那邊好多西洋玩意兒,但西洋人也從咱們這邊進些小東西,我聽說黃銅就值錢,上回有人就拿一個黃銅鎖換了一個掌大的雕花銀鏡子!我估著,大爺邊那些把式們,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我爹說了'馬無夜草不',他們一個個在外頭下館子闊綽得狠,聽人說私下倒賣燒酒、菸葉的可不,那幾箱黃銅,估計就是打算私下賣給洋人的……謝璟,你腦子聰明,你說會不會?”
謝璟問:“什麼?”
寇沛腆著臉道:“你說,大爺手底下那些人把東西搬到偏遠僻靜的地方,肯定就不想人瞧見,我那天幫他們搭了把手搬到木板車上他們誇我力氣大,還問我什麼名來著,你說他們會不會帶我一起發財?”
謝璟:“……”
寇沛天真地做了一會白日夢,還想要從謝璟手裡拿回那塊“黃銅”,謝璟翻手收進兜里,“這東西我先保管,你管好自己的,不要再跟其他人講起這事。”
寇沛盯著他的兜眼神裡帶了幾分可惜,但還是點頭道:“知道,除了你和我爹,我誰都沒告訴。”
“那就好。”
路上雪厚,前往黑河商號花了比往常更久的時間。
謝璟一路上閉目養神,有人送飯過來的時候他就吃,除了吃飯休息,一句話沒有說。
寇沛倒是有心想同他再聊幾句,但是謝璟閉眼不理,他討了個沒趣,也跟著閉眼睡了一路。
等到了黑河,人疲馬乏,整個車隊裡也只有白九爺那些人馬看著還有幾分神,其餘都累得不行了。
白明哲是這裡商號的大掌櫃,到了之後一邊指揮人卸貨一邊親自帶著省府的貴客去了住,讓他們歇息。
白明禹一路上窩著,倒是養足了神,下車之後蹬胳膊蹬的,對新環境躍躍試,十分想要到走一下。
謝璟跟在他邊,眼睛卻看著省府那一隊車輛馬匹,忽然問道:“爺,他們不跟我們一同住嗎?”
白明禹看了一眼,懶洋洋道:“當然不了,那位'爺爺'有專門的住,雖然一年就來一回,我爹他們可沒敢懈怠,一年四季都給他打掃著呢,專門就供給他一人住。”
“只給他一個人住? ”
“可不是,他畏寒,那房子有專門的地龍,從外間燒上一小會兒就暖和了,而且不會特別燥熱,就是為他專門準備下的,而且窗戶是西洋玻璃鑲的,亮兒!別房間可沒有。”白明禹說著又羨慕起來。“我從來沒住過那麼好的房子,這什麼命,見天兒地給他磕頭,還挨板子,連個好房間都睡不到。”
謝璟“哦”了一聲:“我給爺出氣。”
白明禹莫名其妙:“你能幹什麼?”
謝璟這次沒答,只沉默跟在他後。
白明禹只當他說玩笑話,他邊不小廝都說這些哄他開心,也就沒往心裡去。
整隊人馬住下的時候,已是傍晚,黑河夜早,大傢伙很快就安頓下來,陸續升起爐火。
忽然就聽到有“哐啷”玻璃破碎的聲響,跟著省府那隊人馬喧鬧起來,火把和煤油提燈都點亮了不,有人大聲呼和斥責道:“誰!誰扔的石頭? !”
黑河商號後院地方小,很快就找到了始作俑者。
謝璟和白明禹一併被帶到了花廳。
謝璟穿著一厚棉袍,白明禹還穿著薄披著一件皮襖子,站在那一臉茫然,“啥玻璃?玻璃怎麼了?”
花廳主位上坐著裹著皮氅的白容久,咳了一聲,正在喝人遞過來的熱薑茶。
白明哲氣得不行,站在前面跳腳:“怎麼了,被你砸破了!”
白明禹:“我砸玻璃幹啥,不是,我沒砸啊,不是我幹的!”
“不是你幹的,是你使喚手下人幹的!”白明哲指著謝璟,“人贓並獲,抓著的時候,他手裡還有塊石頭呢!”
白明禹傻眼了,轉頭看向謝璟,耳邊忽然想起他白天說過的話。
謝璟站在那保持沉默。
他一路上都想清楚了,不管那一箱瑟槍子彈衝誰來的,都是不安定因素,所有人裡只有九爺住得最顯眼——他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但只要和之前過程不同,結局就一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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