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端著熱水走了,小李子蹲坐在爐火邊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哭自己終於有了一個落腳地方,也哭自己還有一個能改的機會。
謝說出這話,言下之意是他能留在這裡了。
真好。
他能留下,真好。
小李子那日之後,神面貌變了許多,雖然戲班裡出來小步走路的樣子暫時改不了,但人看著神了些,膽子也大了點,偶爾能說能笑的,不再豎著一對耳朵聽到點靜就回兔子。
他做活不行,但細活極好,寇姥姥也不是多刻板的人,既然小李子沒什麼力氣,就乾脆教他繡活兒一類。
滬市和甦州做旗袍的老師傅,大多都是男人,手上功夫好著呢,那可都是百年老店,多年的傳承。
謝回家來的時候,就空教他一些算,至於晦文章一概省略,這世道也不是人人都要考功名,做學問,有一技之長就能活下去。
小李子以前從未接過算,起初還有些擔心,但慢慢發現謝說的他全都懂,不題目謝剛說完,他心裡就已算出數字。謝給他的帳本,他略掃一眼,也能立刻在心裡有數,只是有些擔心自己算錯,總要默算上幾遍,才小心說出那個數。
謝不知他自己拖了時間,聽了幾個心算,就誇他︰“算的都對,也很快,我原本想教你珠算,但現在看來你算的已足夠快,用算盤反而要慢。”
小李子小心看著他,聽出是誇獎,臉上慢慢出一個笑。
他摳了摳手指,小聲道︰“謝,我想起個名字,你能幫我起一個嗎?”
謝道︰“你自己不是識字了?自己起一個就是。”
對面坐著的人想了想,試探道︰“我想李元。”
“哪個字?”
小李子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寫給他看,一共四筆,很簡單。
謝道︰“黃先生講過,天地初始,萬本元,這字取得好。”
寇姥姥笑道︰“哪兒呀,前兩天學寫字,剛好寫到銀元的‘元’,他瞧著簡單,練了好多遍。”
謝笑了一聲。
李元也笑了。
他從此刻有了姓名,不過不是寇姥姥說的那般,他從“梨園”來,總該知道自己的來,記得扎的汙泥,才能拚命拔高了長,守著自己心裡這一點善念,開出一朵花。
李元瞧著眼前的一老一,眼裡浸著溫暖。
這是他心裡最要的兩個人。
也是他善念之初。
開春之後,謝一直忙著和九爺去黑河酒廠那邊,九爺之前傷,現養得差不多,建廠的事兒也著手安排下去。
白家在黑河商號周圍有三個酒廠,但都不算太大,白容久這次來看過之後,圈了二百畝地,把它們合並到了一。
這樣大的手筆,不止黑河,附近幾個縣都引起了不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