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狐顯然看出這把古劍出土之後可能很快朽損,立刻將它封存,聽他的語氣,竟然還有辦法讓它保持如新。遊方好奇的追問:“狐爺,氣封存是怎麼回事?重新養刃開又是什麼門道?”
狂狐沒有回答,用炫耀的語氣又說道:“我這一手,也不是對什麼東西都好用,有靈的古兵才行。”
大頭摘下手套和頭盔式礦燈,撓了撓後腦勺衝遊方嘿嘿笑道:“這可是我們老大的不傳之,我跟老大混了十年,也沒學會呀。”
大頭長著一張豬腰子臉,笑的時候眼角堆起了魚尾紋,就是個老實憨厚的農民模樣,看上去人畜無害。但遊方很清楚,大頭是這個團伙裡下手最毒的一個,曾經有不止一位走了風的夥計與勾搭外人的“叛徒”消失在他的手中,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狂狐的這一手絕活非常有價值,假如吳老先生獲悉,一定會不惜代價去學習請教的,因爲這是一種保護歷史產的方法。
想起了吳老,遊方一時無語,氣氛有些沉默了。狂狐話頭一轉,又聊起了剛纔的話題:“這片地下埋葬著墓主人,還有不知什麼年代的古同行,依遊先生所看,如今的山川地勢已與古時不同。就按現今這個風水局,葬於此地有什麼講究?”
遊方頭也不擡的答道:“斷子絕孫。”
狂狐哦了一聲:“這麼兇險吶?那麼五百年前爲這位墓主點的風水師,就沒看到五百年後的變化嗎?”
遊方搖頭道:“看五百年後的山川地勢,要比看五百年前的風水局難多了,畢竟過去已經發生不會改變,未來卻變數頗多。下葬當時的風水運數最重要,一百八十年元運迴之後,古墳對後世的影響已經很淡了。……其實說到底,這些都是扯淡。”
大頭在一旁話道:“就算是扯淡,這墓主人也夠鬱悶的,五百年後被遊先生斷出來這麼一個風水局。”
遊方:“今日下葬才合此局,與五百年前的墓主人關係不大了。就算有關係估計那位墓主人也不會在乎的,你可別忘了他是什麼人,本就是個太監!”
大頭一拍腦門:“遊先生不提我差點忘了,我們今天挖的是個太監墳,還是個大太監!”
地下這座大墓,主人究竟是誰?說實話遊方也不清楚,他不過是設計引狂狐等人上鉤,恰好在這裡找到了一個古代大墓而已。如果他編造的“史料”屬實的話,那麼此墓可以說是中國瓷史上的重大發現,因爲遊方栽給墓主人的名頭是——朱元佐!
中國太監史已有幾千年,但明朝太監的勢力與影響達到了鼎盛,與清代不同,明朝的太監干預朝政是出名的,活範圍也不侷限於皇宮與京城,還被派往各地擔任鎮使、監督等職,掌握一方軍政大權,並監督地方員。
從元末開始,皇家在景德鎮開窯,專門燒製用宮瓷。從明代永樂年代開始,負責景德鎮窯燒造的督陶就由太監擔任。宦幹權是明代政治的一大毒瘤,歷任督陶太監中不乏貪酷之輩,但也有人在任期間頗有做爲。
明代化年間,景德鎮窯瓷不論是工藝水平還是藝水準都迎來了一個歷史巔峰,大量品涌現名揚天下,當時的督陶朱元佐。不僅史料有載,清代人所著專門講述瓷學的《陶雅》也專門有記述,對朱元佐的評價相當高。
以上都是可以明確考證的,但還有正式史料所未記載的“傳說”,比如朱元佐是哪裡人?死後葬於何地?以什麼規格下葬?“據說”朱元佐是河北微村人士,而離此地最近的村莊在明代就微村。
朱元佐造瓷有功名揚海,得到兩朝帝王的嘉獎,晚年病故於回京述職的途中,恰恰就在他的家鄉附近,弘治帝特恩典其就近回鄉歸葬。這些所謂的“史料”都是遊方編撰的,但是說的有鼻子有眼,也不完全是假話。史上確有朱元佐其人,而且最近的村莊確實古名微村。
現代人搞考證,最頭痛之是面對浩如煙海的資料,但如今有了一個很便捷的科技手段就是上網搜索,說不定在網絡的哪個角落就能發現本不起眼的線索。狂狐也上網搜過,發現很多介紹古代陶瓷、吏治的史料與民間傳說中都有隻言片語的線索,拼湊起來與遊方所說完全吻合。
有些資料是網上現的,有些資料是遊方花了兩個月的功夫,以各種化名零零碎碎的發在網上的,就怕狂狐不搜。其實狂狐與遊方也是在一個討論風水與地方傳說的論壇中搭上線的,看似偶然相識,卻不知遊方是早有預謀。
時代不同了,連盜墓賊都上網踩點了!
等到了微村附近,經過半個月的實地勘察,遊方等人果然在這片玉米地裡探明瞭一深藏的大墓,看這座墓的規格以及埋藏深度,裡面的東西絕對價值不菲。
大頭嘟嘟囔囔道:“太監怎麼葬到這裡來了,這裡離京城可有二百多裡。”
狂狐教訓道:“這有什麼,二零零三年的時候,都還發現了九座明朝太監墓呢,規模都不小,而且三號墓沒人進去過,據說裡面的十幾件古瓷非常完好,最漂亮的是一件四十七公分高的嘉靖青花大瓷缸,還有三座正宗的宣德銅爐。……唉,我就是得到消息晚了!……明朝的太監滿地跑,有錢有勢的很多,鄭和不就是太監嗎?還下西洋了!”
大頭討好道:“老大也不必嘆氣,都的買賣咱沒趕上,這裡的活不就補上了?那個朱太監生前就是造瓷的,又修了這麼大的墓,裡面有什麼東西還用想嗎!”
遊方點頭道:“那是當然,朱元佐生平最得意的就是造瓷,墓中陪葬可想而知。古時太監很多都不識字,而這位朱大太監可是很有文化,他還有一首關於燒瓷的詩傳世——
來典陶工簡命膺,大林環視一欄憑。
朱門近與千峰接,丹闕遙從萬里登。
霞起赤城春錦列,日生紫海瑞騰。
四封富焰連朝夕,誰識朝臣獨立冰。……”
遊方在夜風中輕聲的詩,大頭莫名的打了個冷戰道:“遊先生,您快別念了,我怎麼覺得心裡發?”
遊方反問:“都幹這個行當了,膽子還這麼小?”
大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十來年了,盜墓的時候聽過各種聲音,除了警笛現在什麼都不怕了,但還從來沒有聽見過有人在子口外面唸詩,覺怪怪的。”
就在這時,頹子從兩米外鑽了出來,關了礦燈低聲音道:“打穿了,遊先生指的位置正好,我瞄了一眼,裡面東西不,這回可發了!”
狂狐面容一肅,眼神很是興,揮手道:“趕泄氣,十五分鐘後下去東西,作利索點!”
千百年來與外界隔絕的墓室被打通後,盜墓賊一般不會立刻就進去,裡面可能會缺氧或者充滿有毒氣,讓外空氣流通俗稱泄氣。狂狐等人帶來了一個簡易的鼓風裝備,就是一個摺疊式大氣囊連著一長管通進墓室中,不斷開氣囊將墓室裡的空氣從盜裡排出來,這樣能節約時間。
十五分鐘後大頭與頹子先後下去了,狂狐的興致很高,就像一個打了勝仗後巡視戰場的將軍一般,環顧左右道:“自古風水講地氣,地氣這個東西真是奇妙,大墓埋的這麼深,居然還能影響到地表的玉米生長。”
這一片玉米地看上去鬱鬱蔥蔥,但是在大墓正上方約三米範圍的玉米長勢不如其它地方,穗較短、果實也不夠飽滿,差異的分佈很有規律,就侷限在這麼一圈地方,越往中心越明顯。
這種細微的差異站在原地是看不出來的,就算耕作這片土地的農民也很難察覺到,狂狐和遊方腳下放著一些苞米穗、秸稈和玉米葉,是他們在遠高地觀察到異常後,又從附近田間摘過來做比對的。
遊方解釋道:“有個考古學語‘稻作存’,講的就是這種現象,是個洋鬼子在幾百年前發現的,當時他用來勘探古羅馬港口的蹟分佈,據說用長後的玉米觀察的效果最明顯。”這些都是吳老先生曾對遊方介紹過的知識,此刻拿來現用。
狂狐以嘲笑的語氣道:“什麼洋鬼子的發現,俺們這一行的老祖宗一千年前就會了,遊先生,你雖然通風水,但這方面的眼力活還得學著點。自古找尋宅蹟,講究‘春觀青苗夏聽雷,秋察枯水冬賞雪’。……如果是看植被,用不著玉米長之後,不論是什麼田地,春季青苗發芽之時是最好的驗地時機,這些你沒聽說過吧?”
遊方不得不佩服道:“狐爺是大行家,我以後得和您多學著點。”
狂狐這個人做事很沉穩,就是有時炫耀,喜歡聽人誇獎,當即點頭道:“我們互相學吧,你的風水訣也別總藏著掖著,跟我混有的是好。……雖然掌眼先生一般不用下,最好也練練膽見識一番,要不,今天下去看看?……沒事的,不就是死人嗎,沒什麼好怕的!”
盜的口離他們的立足只有兩米多遠,在夜間不仔細觀察幾乎看不見,狂狐說著話已經走到了口旁,背向遊方。——這是天賜的良機,如果此時不手,恐怕再也等不到這樣的好機會了!
狂狐不僅練過武而且親手殺過人,不是一般的小蟊賊,這種人不僅反應快且直覺十分敏銳。他說話時莫名心中一,覺得後的遊方有些過於安靜了,風中似乎有危險的氣息,立刻原地一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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