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告別
就在遊方聽吳老的勸回家過年的時候,吳屏東老先生自己竟然離家出走了!聽到這個消息,遊方整個人幾乎都傻了。
公開的消息是吳屏東退休了,但像他這種大學教授,只要還允許,退休只是一種程序,一般都會繼續返聘從事教研工作。吳老一生熱教學與研究,怎會突然甩手不幹了?遊方打聽到的進一步消息是吳老的不好,因此申請退休療養,在新學期到來前離開了北京。
吳老的確實不好,但日常生活中的言談舉止看不出有任何虛弱的跡象,他三年前過一場大手,隨後幾乎沒再住過醫院。遊方從驚門相的角度,一直覺得吳老的氣不佳,曾多次勸他去醫院做個詳細的檢查,而吳老只是苦笑並不接話,難道這一次是舊病復發了?
吳老還真是以舊病復發爲理由離職的,並且宣稱要去遊覽各地大好山河與風景名勝,陶冶舒爽臆。臨行前還對幾位同事開玩笑,他這個老單到四雲遊,說不定還能再找個新老伴,展開一場浪漫的夕。
在風景靈秀之地調養,確實對心更有好,如果他老人家真來一場黃昏豔遇,倒也是人生喜事。但是遊方卻覺得心裡非常不踏實,因爲吳老聯繫不上,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這位老先生在外地出了什麼事怎麼辦?他到底是幹什麼去了!
遊方開始回憶寒假前與吳老最後幾次見面的景,當時吳老已知道他的份,兩人了幾乎無話不談的忘年。吳老很再詢問遊方關於風水玄學方面的事,反而對與冊門有關的事打聽的很詳細:文販子怎麼收貨出貨,各條線上的人如何暗中聯繫,找什麼樣的中間人才能接上線,彼此打道都有什麼規矩,怎樣才能取得對方的信任等等。
遊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吳老將這些事瞭解的這麼詳細有何目的,難道他要協助公安機關破案嗎?據遊方所知,吳老曾經參與過文稽查部門聯合警方對境的盜掘與走私團伙的打擊行,但他當時的份只是協助進行文鑑定工作,可不是衝在刑偵第一線,哪能讓他這種年高弱的學者直接與犯罪份子鋒呢。
難道吳老先生真的要去闖江湖一圓他的大俠夢嗎?寒假前最後一次見面,遊方告訴吳老自己第二天就要回家了,特地來道個別。吳老很高興,晚上還多喝了幾杯酒,帶著醉意說了許多以前沒講過的、掏心窩子的話。有一番話遊方記憶猶新——
“我六十多歲了,一直有個夢想,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在你眼裡我是一本正經研究學問的人,其實我也很喜歡看武俠小說,從民國到當代的武俠書都讀過不。年輕時就經常幻想,習得一高超劍,仗劍江湖除暴安良,路見不平一聲吼啊……”說著說著吳老還唱了起來,唱著唱著突然又長嘆一聲:“唉!——可惜我只讀了一肚子書,在學校裡當了一輩子教書先生,眼瞅著黃土已經埋到下了,還在這裡做著江湖大俠的夢。”
難道這位老先生真的去闖江湖了?遊方很清楚吳屏東最恨什麼人:首先是破壞盜掘文的團伙;更可恨的是組織指揮盜掘、低價收購黑市文運海外的國走私集團;還有那些接贓、洗贓、銷贓,再將這些東西推向市場謀取暴利的幕後黑手。老先生將種種江湖門道問的那麼清楚,十有八九就是衝著這些人去的!
假如真是這樣,那他的境可是太兇險了!別說是吳屏東,就算是遊方本人也不敢輕易爲之,那些門道都是紙上談兵啊!
連續一個多月的四尋找打探,吳屏東仍然毫無音信,遊方終於坐不住了。在一個風高月黑的夜晚,他平生第一次客串飛賊,憑著一好功夫爬上了四樓臺,從書房的窗戶潛了吳老家。
他當然不是爲了東西,而是想查找有關吳老去向的線索,果然發現了蛛馬跡。書房中那隻贗品元青花梅瓶不見了,撬開書桌的屜卻找到了一份最新的病歷。吳老的確舊病復發了,而且況很嚴重,醫生建議他立刻住院接手,顯然吳老並沒有接這個建議。
在吳老的電腦裡,遊方發現了很多資料,大多是近年來警方破獲的各類文盜掘以及走私案的索引,以及江湖上所謂的“私人收藏家”私下參與黑市易的種種,這些材料也不知吳老是從哪裡弄到的。看來遊方猜的沒錯,老先生很可能以一位私人收藏家的份,企圖打這些團伙釣空子去了。
遊方臨走時“”了一樣東西,就是吳屏東的電腦,他拿著電腦去中關村找老朋友陳軍,請他追索電腦中留下的信息:老先生最近一段時間都上哪些網站?在什麼論壇使用什麼化名?以什麼份發帖?與什麼人聯繫流過?有多郵件或留言往來?只要有線索的儘可能都去查。
從陳軍那裡出來後,遊方立刻拿著病歷趕往吳老檢查的那家醫院,經過一番詢問打聽找到了當時的主診醫生,再經過一番磨泡的哀求到最後差點手用武力威脅,那位原本搭不理的醫生終於詳細介紹了吳老的病。
吳屏東舊病復發之後況已經很嚴重了,假如不接手只進行保守治療,很可能不過一、兩年。如果做手的話風險也很大,最好的結果當然是手功,但樂觀的估計也不過是三、五年,最悲觀的估計是下不了手檯。
醫生甚至還對吳老說出這麼一番話:“保持好心,樂觀開朗的心態是健康的法寶,該什麼就去什麼。”這位醫生最後還向遊方嘆道:“吳教授病這麼重,但外表一點都看不出來,真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樣的意志在支撐!”
至此遊方終於理解了吳老的舉。每一個人心目中可能都有深藏的夢想,在平時沒有條件、也不可能下決心去實現,酒喝多了空想一番而已,世上絕大多數人不都是這樣嗎?但吳老此刻的況不同,孤一人無牽無掛,反正天年將盡,索豁出去了,一舒臆去追求此生的夢想,也儘量彌補心中時常到的憾。
遊方甚至想到去報警,可是這警沒法報呀。無奈的他只能著頭皮去找一個人,就是那位曾經把他帶進派出所的警花謝小仙。謝小仙是北京大學法學院的在職研究生,爲了學習方便已經調到燕園派出所工作,居然還升任了政委。年紀不大黨卻早,工作上能如此順利,看來家裡一定有相當過的背景關係。
經過兩年多以前進局子的教訓之後,遊方後來在未名湖畔又遇到了這朵警花,再後來,遊方還幫過謝小仙一個忙,讓有機會立了一功,破獲了一個詐騙團伙(注:相關容後文另述)。此事也是謝小仙在基層派出所獲提拔的原因之一,有關係又有事蹟,升遷總是比較容易。
謝小仙很忙啊,好不容易見了一面聽遊方說明事的經過,雖然表示關切同但也莫能助。吳屏東的況並不是無故失蹤,他走之前代自己的打算,質就相當於關了手機獨自外出旅遊,派出所不可能立案調查。退一步說,就算將來確認失蹤,也不過是發一個網上協查通告而已,不可能在全國範圍用警力專門查找這麼一個人,謝小仙一個小小的派出所政委當然更沒有這個能力。
遊方還不死心,央求謝小仙想辦法去查另外一個線索。吳老出門不可能不花錢,這麼長時間也不可能全用上帶的現金,必然要去銀行取錢。假如他還用過自己的戶頭,包括銀行卡或個人賬戶,銀行能查到記錄也能查到他取款或刷卡的地點。老朋友陳軍雖然號稱江湖黑客,可不敢侵這樣的系統,只有求謝小仙找個藉口通過關係去銀行查。
這是違反紀律的,謝小仙一開始沒答應,於是遊方天天在法學院與派出所門口兩頭堵,反正豁出去了被拷進局子也不怕。可不敢用武力威脅,就是死纏著磨泡,搞得派出所的同事與法學院的同學們還以爲遊方在追求警花姐姐,暗地裡佩服這小夥的勇氣與臉皮。
堵了三天之後,謝小仙終於答應通過私人關係幫遊方查一下。謝小仙還真查到了線索,不僅包括吳屏東在各地的取款記錄,還有南方某地警方破獲了某個特大文盜掘與走私集團的消息,首犯“杜秀才”已經落網,據說直接涉案金額可能高達數億,而間接的文損失價值則難以估計,此案已驚公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