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能許諾我們什麼富貴，他能讓我軍永鎮幷州，為朝廷防鮮卑的藩屏麼？”

被費詩反覆試探的打擊自尊、認清形勢後，呂布強裝的心理優越基本上被拆穿了。他等不到費詩開價，隻好自己先把心理價位和底牌暴了出來。

費詩也停下了對天下大勢的滔滔不絕分析。他知道，隻要呂布先開口哀求，哪怕說的是一個比較高的要價，那也沒關係。因為這已經是呂布的心理上限了，實際上本是談不到那麼高的，一步步往下砍就行。

談判，最怕的就是被人知道你的心理預期上限。

所以費詩直接否決：“呂將軍，希您認清形勢。袁紹無暇他顧，才能事實上承認你占據幷州，你作為敗軍之將，棄暗投明後還想完全保留舊權柄，無乃過乎？

何況上黨郡西河郡已經落朝廷之手，你還提這要求，就太冇有誠意了。彆說用鎮幷州，就是你腳下這太原郡，也不可能是你的。”

呂布拍案而起，拔劍出鞘：“哪還有什麼好談的？汝視吾劍不利否？”

費詩麵不改：“呂將軍你心裡清楚，隻要朝廷大軍繼續進攻，無非是時間問題，最多再死上一萬人、多靡費鉅額軍械錢糧，到時候，你的四五萬袍澤下屬，隻會全軍覆冇。

幷州地近朔方，有鮮卑、氐人為禍。我們漢人這樣自相殘殺，實在是親者痛仇者快。你要是死拚到底，將來史書上也無非是個心狹氣窄的民族敗類。

拔劍嚇我容易，李司空修史讓你留下千古罵名，你就不在乎麼。你手上的殺人劍還能用多久，史筆如鐵，卻是誰得天下誰說了算。

這樣吧，我也誠心一點，把朝廷的底線跟你說了。太原郡，以及雁門郡在長城以的部分，必須統統讓出來。

雁門關可以商量，你要是捨不得那一道關牆覺得冇有安全。可以留給你。大不了朝廷出資在雁門舊關以再築一道關隘營寨，大家都圖個安心就好。

作為換，朝廷可以停戰讓你全軍安然撤出晉城、你覺得不放心，可以分批撤，先鋒先到雁門準備停當、後軍隻留快捷輕騎，這樣也不擔心關將軍追擊你了。

陛下知你反覆無常，所以必然是不放心太原留在你手上的，隻要你出關，就可以給你保留征北將軍號，由朝廷重新給你封。也可以給你幷州防使頭銜，但隻實控雲中、五原、定襄三郡。

陛下也可以保證，不用你的部隊將來再參與漢人之間的統一戰，隻要你專心與鮮卑胡人廝殺，定然讓你和麾下袍澤有個善了，溫侯爵位就移封一下吧，為九原侯。”

呂布腦子一時冇算過來，覺得自己吃了大虧：“這是號稱‘饒我一命’為代價，讓我白白讓出太原、雁門二郡？好算計，原來你們什麼都不出。”

費詩：“怎麼能說什麼都不出——你為袁紹效力，雖然如今實控了幷州，可你被袁紹使喚打了多仗？歸順朝廷之後，讓你不用參加戰，就是陛下極大的仁德了！

張燕當年就是你殺的，後來袁紹還調你去渡，讓良文醜撈功勞、讓你打仗苦戰，跟曹拚。後來袁紹在長平輕進易退，纔有張遼的覆滅。袁紹問你要了多好？陛下會問你要麼？”

費詩的話絕對占理，呂布頓時被問得啞口無言。

確實，袁紹雖然承認了呂布那麼多功勞也給了他職，但這些都是呂布自己打下來的。呂布覺得自己是應得的。

不用承擔戰義務，確實是一個無形的重大利好，隻不過之前大部分人不會關注到這個點。費詩反覆強調、對比，才把這個“無形資產”的條件價值象化了，提醒呂布不得不注意。

呂布也是想在異族上刷軍功，青史留名的。畢竟誰不想後有個好名聲。

這麼看來，太原郡和雁門郡的付出，也算不是那麼虧……

呂布猶豫許久說不出話來，旁邊的曹和張遼看了都有些心複雜。以他們對呂布的瞭解，知道溫侯這是已經有三四搖了。

可能還是想再要點條件吧。

果然，呂布忸怩了很久，居然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也不能墮了我們幷州軍威名，就這樣走我們幷州軍威風掃地，以後哪怕跟胡人相抗也抬不起頭來戰！

這太原郡不能白讓！這可是黃河以北最易守難攻的堅城了！我要是不點頭，你們不付出兩萬人戰死，絕對拿不下來！還請費侍郎明鑒，再給點兒吧。”

費詩假裝猶豫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牙膏，拿出一條其實劉備和李素早就答應的條件：

“為了呂將軍的麵，也為了保住呂將軍在幷州父老麵前的威嚴。朝廷承諾，呂將軍出太原和雁門後，幷州百姓今明兩年免稅免役。

而且，我們會宣傳免稅的理由，讓百姓都念呂將軍好生之德。如此，你也算榮轉進雲中，百姓都會歡送。”

呂布角法令紋了一下：我說要麵子，你特麼就真的隻給麵子？咱自己實打實的好呢？

他又憋了一會兒，不好意思說他自己想要什麼，腦子一轉，總算是找到個托詞：“百姓們得了好，那我麾下將士們呢？而且我麾下三四萬將士，到了關外，隻靠貧瘠三郡，本連軍糧都不夠養活！”

他也不說為自己，是為了手下廝殺的弟兄們。

費詩假裝這才反應過來：“這樣吧。隻要你們確實是在為大漢藩屏北方鮮卑威脅。朝廷可以給你們撥付一部分軍糧。

按照戰時士卒每人月一石半、息兵時月食一石算。你三萬騎兵，一年耗糧五六十萬石，還有一部分馬料，無法全靠草料解決。

朝廷無償給你們一年三十萬石麥麵、十萬石豆、一萬匹棉布，為期三年，算是助你在草原上紮穩腳跟的見麵禮。

三年之後，無償援助停止，你們可以開放互市，以牛羊馬匹換取缺額。另外，朝廷給你們額外一個好，隻要你們拿到鮮卑拓跋部士卒或者氐人士卒的首級，可以醃製了拿來報功。

一顆人頭換十石麪，或者是兩匹寬幅棉布，又或者是兩石鹽、茶。總之，我們會給一個收購鮮卑人頭的折算價。”

費詩給出的折算價，顯然是出發前雒那邊就覈算好的。可以看得出來，這裡麵糧食的價格明顯是虛高的，因為考慮到了糧食價值度低、所以運費占比高。

在中原通便利的地方，或許十石糧才能換一匹五尺寬的棉布，但是到了邊關，五石糧就能換一匹五尺寬棉布。

而糧和糧的正常差價絕對是不到兩倍的。在益州那些水力磨坊發達的地方，麪和小麥的比價才四比三。

一方麵是這個時代的麪不會磨得太細，所以出糧率高。另一方麵也是百姓都捨不得讓磨坊賺差價，供需關係決定。水力磨坊隻賺了磨下來的一小半麥麩而已，不收加工費的。

這些到時候邊關互市資的價格，可以慢慢再談。

呂布隻是大致算了一下，費詩承諾的無償援助，和他放棄太原、雁門的損失。

太原郡當然是幷州第一大郡，最核心的所在了，集中了全州三分之一的人口了。再算上作為添頭的雁門郡，一共有40多萬人口，完全納稅的壯勞力大約是15萬人。

從這個數據也看得出，呂布輒養三萬騎兵，是多麼奢侈。前些年擁有幷州全境、還有袁紹給他提供一部分軍糧，他才撐得住。

就現在幷州都丟了一半、袁紹糧食斷絕，靠呂布自己，本就是在寅吃卯糧。5個壯丁、12個人口就要養一個騎兵，簡直扯淡。所以呂布再過幾年自己都會撐不住，不得不編部隊，或者自己分兵去草原遊牧。

15萬壯丁一年的納糧也就是30萬石，所以跟費詩承諾的前三年無償支援已經相當了，何況還多給了點豆子，可以榨油給人吃、榨完的渣滓豆粕餵馬。

再考慮到劉備承諾幷州免稅兩年，那就等於是其他州額外相當於幷州兩年稅的資，來換取這塊地皮，也算合理。

至雙方可以死好幾萬兵，彆在戰中消耗。

呂布想了想，還是擔心將來無償援助斷絕之後，萬一遇到年景不好撐不過去，最後開出一個條件：

“這樣吧，前麵的條件，我答應了。三年之後，還得減半給，我心裡也有底。至還要每年無償給我十萬石麵、五萬石豆。那我就即可跟眾將商議，討論撤軍的事兒。”

費詩覺得呂布這糾纏下去遙遙無期了，他決定耍一個心眼：“這個條件已經超出陛下給我的權限了，我哪怕舍了這個使部侍郎不做，也不可能有權答應。

這樣吧，我回營一趟，麵見兵部的諸葛尚書，他或許能有這個擔當，越俎代庖答應如此惡劣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