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黑了,寒生點起了油燈,準備挑燈夜讀。
大黃狗又了起來,院子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寒生忙藏好經書迎出門去,見一滿頭是汗的中年人,他想起來那是昨天前來求醫的那個產婦的家裡人。
“朱醫生讓我前來取藥。”那人氣吁吁地說道,手中拿著一張便籤,那是老爹開的藥單。
“怎麼,還沒有生麼?”寒生問道。
“麻煩啦,就是生不出來,也不敢送醫院,十幾裡山路怕婆娘不了。”來人漲紅了臉,眼淚就快要出來了。
“好,你等會兒,我這就去抓藥。”寒生接過單子,迅速配藥,一會兒抓齊了藥,拎出房門。
“我同你一起去。”寒生說道,他擔心父親,想去幫忙。
兩人急衝衝離開家門,留下大黃狗看家。
此去產婦家須行走七八里山路,好在月明星朗,山路清晰可辨,走起來也快。那人一路上把產婦的況說了個大概。
產婦是第二胎,前日中午去地裡送飯,暈倒在山中的一爿荒墳地裡,之後就一直昏迷不醒,而且羊水破裂,癥狀像是臨盆。朱醫生趕到後,用了很多辦法,一直未能讓產婦醒轉,胎兒已進產道,可就是不頭,全家人焦急萬分。
一個時辰不到,他們已經趕到了那座農舍。草房四周是黑兮兮的一片竹林,屋亮著油燈,不時的有人影在窗前晃著。
進得門來,寒生看見了老爹眼圈發黑,疲倦的倚靠在竹椅上,一夜之間似乎蒼老了許多。
“老爹。”寒生心中酸楚,一時語塞。
“鬼胎。”父親小聲說。
“什麼?”寒生一驚。
“產婦在墳地裡暈倒,定是氣侵母腹,導致神經紊而久產不下,再這樣下去,恐怕……唉,你先去熬藥吧。”父親嘆氣道。
鬼胎?寒生來到竈間,一邊煎藥一邊尋思著。
這座墳地裡的氣夠厲害的,竟能制住正午的氣而出來害人,這可確實是有點蹊蹺,以前時常聽父親講起宅風水對人生理方面所起的作用,這次看來竟是應驗了。
看著藥罐裡翻滾著的氣泡,這些普通的藥材有用嗎?據自己察言觀,父親也是沒有切實把握的。
寒生暗自裡笑了,《青囊經》裡就又一方專治鬼胎的,我何不試上一試呢?想到此,他閉上了眼睛,努力回憶那藥方的構。
經上說,邪侵胎爲鬼疰,以半天河做引,那是取自竹籬頭或者空樹裡的陳水,活土狗三隻,去翅及足半天河水煎服,一劑可除。
寒生拿起桌上的手電筒,又找了個空瓶子,然後藉口解手溜出了草屋,來到房後的竹林裡。
他尋思著屋後的竹林裡肯定有砍伐過的竹樁,那竹樁腔積有雨水,豈不就是半天河麼?土狗,學名螻蛄,夏秋之際地裡多的是,抓它幾隻應是易如反掌的。
果然,沒走多遠,在手電筒的照下,就發現了幾竹樁,由於砍伐時間已久,裡面積滿了黃褐的雨水,水中還有數十隻孑孓在遊著。寒生灌滿了一小瓶,應該足夠了,接下來便是抓土狗了。
寒生打著手電筒在竹林裡走來走去,連個土狗的影子也沒見著。土狗本不像蟋蟀會,因此不能循聲而捕,只能憑眼去找,寒生一路向竹林深走去。
林中小路曲折通幽,在手電的照下,路面上不時地有蟋蟀、天牛等昆蟲躍過,偶爾還會發現一兩隻蟾蜍緩慢的爬行,眼睛是紅紅的。
寒生不知不覺的越走越遠,已然出了竹林,前面是一小片平地壩子,有不螢火蟲閃著綠芒在遊著,遠的羣山在月下顯得撲朔迷離,不知何飄來一片白霧,漸漸沿著地面彌散開來。
“刺啦啦”輕微的聲響,一個小黑點從頭頂掠過,向霧中飛去,土狗!寒生知道螻蛄生有雙翅,可以短暫的飛行,他急匆匆地追了過去。
土狗降落了,寒生撲了過去。霧氣若若現,哇,面前的地表裂著一條,黑麻麻的一大羣土狗在裂口不停的進進出出……
寒生大喜,躡手躡腳的接近獵,正下手之際,忽然間心中微微一,覺到有點不大對勁兒,駐足四下裡去,這裡驀然是一爿荒墳地。
眼前的是一座新墳,墳頭上青草只有寸許長,一塊薄石片立在了墳前,月下依稀辨得清楚,石上刻著亡者名字:沈菜花之墓。上面沒有時間,沒有立碑的親人名字,奇怪,夫家竟不允許祖墳,而葬於這荒墳崗之上,本地風俗,這個人必是死得蹊蹺。
對了,這裡莫不就是產婦暈倒的地方麼,那爿荒墳地,氣侵母腹而形鬼胎之地?寒生雖然自己還未單獨替人看過病,但是一般的病理還是略知一二的。通常,孕婦的防機能是很脆弱的,各種外界的風寒邪毒很容易侵母,對胎兒造影響,墳地裡氣重,孕婦應當完全避免接近。
凡毒者,數丈之必有剋制之。那個臨盆不下的產婦,此墳地氣所傷,最理想的就是就近找出剋制之反制,幾千年來的中醫的髓,不就是五行相生相剋,平衡麼?
寒生想通了,尋思著這羣土狗不正是那氣的剋制之嗎?《青囊經》上所言,真的不差毫釐。
就在此時,那墳旁土地裂,一黑氣緩緩出地面,罩住了寒生......
草屋,朱醫生在房間裡踱來踱去,方纔已經將煎好的藥灌進了產婦的裡,現在就等著看結果如何了。這個小寒生說是解手,煎的藥一扔,到現在還不回來,看來這孩子不備當醫生的素質,自己後繼無人啊。
正想著,屋傳來喊:“朱醫生,快來看!”那是產婦丈夫焦急的聲音。
朱醫生衝進屋,吃驚的見到產婦**的下在不停的搐著,皮上出現了點狀的青瘀斑,壞了,那是皮下細管破裂,怎麼會這樣?他以前重未遇到過這種況。
急之下,朱醫生出銀針,同時連刺產婦的氣海、海、箕門和谷四大,並重手捻鍼。片刻之後,產婦搐漸漸止住了,可是皮下出點仍在增加著,朱醫生冒汗了。
黑的氣包圍著寒生,並不斷的被其吸,可是寒生卻是渾然不覺得,一心只顧去捕捉那四散鑽的土狗。他手疾眼快,已然捉住了三四隻,隨即扯去土狗的翅膀和細足,丟進盛著半天河水的玻璃瓶裡。
寒生不知道,昨夜在千年古墓上昏迷之際,已有數十條白陀須菌經由鼻孔鑽其,那千年白陀須乃天下至毒之紅氣的剋星,區區普通黑氣本不在話下,寒生的恐怕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懼怕任何氣了。
就在這時,寒生耳邊似乎聽到了一聲長長的嘶啞嘆息,他站立在了那兒,那是一個悉的聲音,一陣清風拂過,耳邊是竹林梢擺的颯颯聲。也許是幻覺,夜半荒墳,哪裡會有人呢,他想。
寒生抓好手中的瓶子,興致的沿著原路返回去,不一會兒,就已經看見了那三間草屋。
竈間沒有人,鍋臺上擺著空藥罐,大概那藥已經煎好端進去了。寒生倒掉罐的藥渣,將自己玻璃瓶的半天河陳水及土狗一腦倒罐,放到爐子上煎了起來。
寒生自得的走進屋,見裡面已經忙一團,原來產婦將喝下的藥全部吐了出來,撒了一牀。
“寒生,快去再煎一罐來。”朱醫生瞥見寒生,顧不得責備,趕吩咐道。
“噢,知道了。”寒生應道,退回到竈間看著他的藥罐去了。
那墳地有些古怪呢,寒生著藥罐子裡隨著水溫上升而不斷翻來覆去的土狗,一些紅的東西浮了上來,這是孑孓的,它們是蚊子的蟲。那長長的嘆息聲在哪兒聽到過?難道是墳墓裂隙裡傳出來的,不對,死人又怎麼可能發出嘆息呢,死者的名字做沈菜花,可那聲音明明是個男人……
“寒生,藥煎好了沒有?快點端來。”父親的聲打斷了寒生的遐想。
寒生將藥水瀝到了碗裡,小心翼翼的端進了屋裡。
產婦下已經滿是出點,皮下全是瘀腫,已經奄奄一息了。人的丈夫雙手抱著頭,蹲在牆角下,不停的嗚咽著。
朱醫生開人的,寒生輕輕的吹涼勺中的藥湯,滿滿的灌進去。一碗藥喂完了,寒生退回到竈間,將藥罐裡的土狗渣滓潑到了院子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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