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帶領著王婆婆和明月出了真武殿,繞過南極殿,穿過垂花門,前面已然是白雲觀側門了。
王婆婆回頭了,夜中,那兩個黃的影若即若離的一閃,轉瞬又不見了。
暮中,垂花門外停著一輛黑的上海牌轎車,一青年司機敏捷的跳下車來,拉開了車門。
中年男人淡淡一笑,說道:“金道長現在雍和宮,請二位上車。”他的目又一次的掠過明月的臉上,已經和了許多。
王婆婆乃是見過世面的人,雖然久居鄱湖谷,但依舊落落坦然,一彎腰坐進了汽車裡。那明月卻是頭一次坐小汽車,心中惶惶然不知所措。
中年男子著明月,眼中含有一笑意,手掌輕輕的扶住了車門上框,示意明月坐進去。
明月臉微微一紅,鑽進車,坐在了師父的旁。
那男人坐進了前排座,輕輕做了個手勢,司機啓了馬達,小轎車慢慢駛上了大街。
明月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萬家燈火和那些一的自行車流,心下尋思著,京城如此之大,這個時候,建國又在哪裡呢?想到這兒,的臉上出了一淡淡的笑容。
反鏡中,中年男子不聲的看在了眼裡。
最後,小轎車在一堵巨大的影壁牆前停了下來。
“到了。”中年男子說了聲,看起來此人話語不多。
王婆婆眼向後瞄了一眼,留意到了尾隨在後面的一輛黑轎車,車有兩個穿軍裝的男子,明白了,真武殿的那兩個黃的影,是這個中年男子的保鏢。
下車後,穿過了兩側的牌樓,走進了雍和宮的正門,踏上了輦道,過鐘鼓樓、天王殿,迎面就是雍和宮大殿。他們繞過文碑亭,徑直來到了永佑殿。
踏上石階,門檻,殿燭火通明,飄來一陣天竺檀香的氣味。
偏房,一張碩大的雕花木牀,牀上躺著一個紅喇嘛,牀邊的椅子上坐著幾個人。靠門邊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人,齊腮的流行短髮,蒼白的面孔,鷹鼻素口,柳眉杏眼,頜下一粒烏黑凸起的人痣。另一個老者,清癯白皙,一隻袖子空的,是個獨臂人。還有一個材瘦小,麪皮黝黑,顴骨凸起,尖猴腮的中年人,上帶有一種異國調。
坐在牀頭邊的是一個瘦瘦的道人,灰白的眼仁,神呆滯而麻木,王婆婆知道,此人應該就是金道長了。
那幾個人見到中年男人走進屋,頓時顯得有些張,但是誰也都沒有說話。
“金道長,有人找你。”中年男人淡淡的說道。
金道長茫然的擡起頭來,另外三人目詫異的投向了站在門口的王婆婆和明月。
王婆婆緩緩走向金道長,那中年男人在一旁冷眼旁觀著。
“金道長,打擾了。”王婆婆說道。
“恕貧道有眼無珠,施主是誰?”金道長有氣無力的問道。
王婆婆微微一笑,說道:“老嫗白素貞,今日前來特爲打聽一件事兒。”
金道長灰白的眼珠轉了轉,似乎想不起來白素貞這個名字,末了,緩緩說道:“請問施主打聽什麼事兒?”
王婆婆開門見山道:“這幾天,有沒有一老一兩個外鄉人來找過你?”
金道長斑白細長的眉尖兒不易察覺的微微抖了一下,一般人看不到,可是卻逃不王婆婆的眼睛,心下明瞭,劉今墨和寒生已經造訪過了。
“貧道是白雲觀住持,每日裡來找我的施主多不勝數,唉,貧道雙目失明,記不住啦。”金道長嘆息道。
“道長,請你再好好想想,我們自鄱湖遠道而來,一路輾轉實屬不易。”王婆婆又追問了一句。
金道長搖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對不起,貧道年老昏聵,適逢老友丹喇嘛過世,心煩意,實在是想不起來了,施主請回吧。”
咦,他爲什麼不願呢?王婆婆心中尋思道,莫非此說話不方便麼?眼中的餘瞥了下那個中年男子。
王婆婆想了想,然後慢慢的走到了雕花木牀前,目向了躺在牀上過世了的老喇嘛。
但見老喇嘛雙眼閉、面目安詳,只是臉上呈現出兩種截然相反的古怪,以鼻準爲界,一邊面龐細紅,而另一邊卻是烏黑鋥亮。
“奇怪,京城裡竟然還看得到這‘草降’。”王婆婆詫異的說道。
王婆婆的話令屋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驚。
“你知道‘草’降頭?”椅子上那五十多歲的妖豔人一躍而起。
明月驚訝的著,京城裡上了歲數的人打扮竟還是如此妖豔。
王婆婆冷冷道:“暹羅第一絕降,難怪死人了。”
獨臂人發話道:“丹喇嘛看守雍和宮數十年,向來與世無爭,什麼人竟然下此毒手,非要治他於死地呢?”
王婆婆冷笑一聲,緩緩道:“草降頭雖說是死降,但是卻有七七四十九日的期限,下降之人並非是要讓他速死,而是……”
“而是什麼?”金道長突然間抖著聲音問道。
“而是想要他在臨死之前,有充足的時間來安排自己的後事。”王婆婆沉道。
王婆婆的一席話如同一聲悶雷般,霎時間空氣彷彿凝滯住了,衆人聽得到各自的心跳。
“爲什麼?”那妖豔人面惶惶的說道。
沒有人回答。
此刻,中年男人微笑著走上前來,打破了僵滯的氣氛:“這位大嬸遠道而來,所說的似乎有些聳人聽聞,想必您不是一般普通百姓,定有非凡之來歷,可否見告一二呢?”
衆人目集中在了王婆婆上。
王婆婆淡然一笑,道:“老嫗不過是鄱湖邊一普通農婦,帶著孫來京城尋找失散了的親人,方纔見這位過世的老喇嘛面相怪異,回想起年輕的時候,曾經在南疆見過同樣死法的人,所以有此疑問,出言唐突之,還見諒。”
王婆婆說的一番話猶在理之中,但是此間房的人都非等閒之輩,心下俱自明白這位老婆婆大有來歷。
“丹喇嘛還有救麼?”獨臂人明知已無希,但還是小心翼翼的問王婆婆道。
王婆婆搖搖頭,回答道:“喇嘛已死數個時辰,凝固,臟已腐,況且已經長滿了草,趕火化了吧。”
金道長睜著灰白的瞳仁著王婆婆,緩緩道:“這位施主,千里尋親著實不易,若是能夠耽擱半晌,細說你家親人語音特徵,容貧道慢慢回憶,或許能有斬獲也說不定。”
王婆婆心中暗想,這牛鼻子老道是不見真佛不燒香啊。
“好吧,我就與孫耽擱上些時候吧。”王婆婆應允道。
那邊,中年男人心中暗自冷笑,臉上現出粲然的微笑,對衆人說道:“你們慢慢聊吧,務必幫助倆找到親人的下落,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的目在明月的臉上和上停留了一下,未等任何人回答,便揚長而去。
“施主請坐。”金道長聽聞腳步聲已遠去,遂對王婆婆說道。
獨臂人讓開了座位,王婆婆當仁不讓的坐在了椅子上。
“施主,丹老喇嘛與我等親如兄弟,今突遭人暗算,含恨而去,貧道悲痛絕,頭腦紊,記憶消褪,所以前幾日的事都想不起來了。若是施主能夠釋貧道之,則貧道頭腦輕鬆解,必可重拾記憶,不知可好?”金道長誠懇的解釋道。
王婆婆端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說道:“還未請教這幾位是……”
金道長趕介紹道:“獨臂的這位名字柳一叟,北京大學的歷史系教授,那位是筱豔芳,京城名旦,餘下的那位來自泰國領事館,名字坤威差,是丹喇嘛請來治病的,他本人曾經是個高深的降頭師。”
王婆婆留意的看了看這個瘦小的泰國人,坤威差微笑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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