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百味小說 懸疑推理 十宗罪(全) 十宗罪5_附錄_柳營

《十宗罪(全)》 十宗罪5_附錄_柳營

伊木把瞎妮鎖在了屋裡。安生說想吃啥就讓吃點啥吧,這病治不好。伊木沒有一句怨言,眼神裡依舊流著溫存。他給瞎妮梳頭,編辮子,給瞎妮端屎端尿。如果他不是啞,他會給瞎妮唱一支歌。有時瞎妮清醒一會兒,著伊木的臉說:“真好,下輩子還嫁給你。”更多的時候蹲在牆角哆嗦,或者站在窗前胡言語。

瞎妮在屋裡轉圈子,這是野關在籠子裡養的習慣。有人從窗外走過,就喊伊馬的名字,已經分辨不出伊馬的腳步聲。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伊馬,過來。”伊馬遠遠地站著小聲說:“娘,我不。”

瘋子的力氣大得驚人。有一天,瞎妮掰彎鋼筋跳窗出來,誰也沒有看見,就上了公路,進了縣城。也許覺得伊馬還躺在垃圾堆裡。上臭烘烘的,兩手都沾了狗屎。在北關小學的拐角,一羣髒兮兮的小孩聽到瞎妮自言自語:“沒有,不是這個。”擡頭翻著白眼想了想,想了半個小時,猛地一拍額頭:“對了,去醫院。醫院在南邊。”那羣小孩壞笑著說:“往西,往西走。”有個小孩認真地說:“西邊有個,過了就是。”瞎妮面無表,瞎指揮啥!

瞎妮很明智地向東走,走到一個十字路口。在剎車聲喇叭聲和司機的吼聲中慢慢蹲下,很從容很大膽很若無其事地撒了泡尿。肯定以爲那裡是高粱地,但忘了子。在別人驚愕的目中站起來繼續往前走。在棉廠家屬院門口到了一電線桿,電線桿下面正好有一堆垃圾。瞎妮兩手小心翼翼地翻。然而除了垃圾,什麼都沒有。有人問找什麼呢,瞎妮說找孩子,孩子沒了。又重新翻了一遍,最後到了一個紙箱,箱裡有一隻死貓。瞎妮說:“可找著你了。”

那天下午發生了車禍。去柳營的公路上,有人看見一個瞎眼的人抱著一個紙箱,也許是因爲高興,跑了起來。作爲一個瞎子,這是第一次奔跑,那快樂難以形容。越跑越快,突然一輛黃河大貨車疾駛而來將撞倒,向前拖了二十米,咯噔一聲從上軋了過去。瞎妮的被擡了回來,伊木看到時打了個寒戰,頭髮都豎起來了,他的眼睛睜得巨大,因驚呆而張著,突然他直地倒下,搐著昏了過去。

河堤上挖了一個坑,柳編廠所有的殘疾人都來送葬。

瞎妮被草蓆包著,兩隻結滿老繭的手在外面。那雙手飽經風霜,在黑暗裡索,在風雨中長大,那雙手給葉子洗尿布,給伊馬補子。

伊馬趴在坑邊一直哭到嗓子啞了,伊馬大聲喊:“娘,你起來,起來!你別死,你看不見,我給你當柺,你老了我揹著你,你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娘,你起來,你別死。”

伊木目呆滯,跪在那裡,當柳青撇下第一把土,伊木的腔裡像有悶雷滾過,他發出狼一樣的吼。老馬、小拉、家起、戲子四個人按住伊木才制止住他跳下去。

伊木在瞎妮的墳前哭了三天三夜,淚水浸溼了他面前的土地,有誰聽過一個啞的哭聲,那哭聲在曠野上久久地迴盪,像鋸子鋸斷一扇門,像木棒砸爛那屋裡的東西,像刀子劃破膛,像錘子一點一點敲碎人的心。那幾天,柳營村裡的人們都在傾聽,第四天,哭聲消失了,葉子提著水罐給伊木送吃的,葉子說:“叔,你吃油餅。”

伊木坐在墳前一,他已經死了。

一個星滿天的夜,所有的花朵和小鳥都睡了,流星劃過天際,風徐徐地吹著。伊馬和葉子坐在一個小土坡上。伊馬說:“葉子,我娘死了,爹也死了,我沒有一個親人了。”

葉子說誰也不能把咱倆分開,就像你爹和你娘一樣。

第十六章 曠野

伊馬和葉子整日在曠野裡遊逛,村前的河堤上有他們簡陋的住所,那是捕魚人廢棄的小屋。河邊的草已經很綠,還有蘆葦,葉兒尖尖刺向藍天。

大自然麗得像一個夢。伊馬和葉子的足跡遍佈最荒涼的角落。春天的早晨,池塘升騰著霧氣,周圍的小草溼漉漉的。燕子是遠方的人,喜鵲也在柳叢裡飛來飛去,纖弱的枝條像的秀髮,低垂,葉兒尖尖。腳下的泥土鬆富有彈,一條小路通向看林人傾斜的木屋,籬笆旁長著野薔薇,枝葉間掩映著大的花朵。一口老井依然有水,轆轤吊著鐵桶,搖幾下,便有大滴大滴的水珠下來。伊馬和葉子是荒野的靈,春風使地站著,小小的個子,大大的傷的眼睛,睫很長,喜歡皺著鼻子,可又淘氣。是一個壞姑娘,整天蹦啊跳啊,舌頭糾纏不休。有時也低頭嘆氣,踢踢小草,然後咬著脣仰湛藍的天。

普照大地,夏季的雨後,空氣清新,香甜,混合著百花與野草的氣息。田埂上的幾株向日葵耷拉著頭,大葉子滴著水。樹枝間,草叢裡,著蛛網,一片綠蔭下是雨珠晶瑩的草地。寬闊的河面漂流著水藻,岸邊的蘆葦被淹沒了,剩下葦棒在水面。一棵倒下的樹,兩隻蝸牛的角相,然後爬行,揹負著各自的小房子。溼的樹幹上長出了蘑菇,一個個撐著小傘,心事重重。青蛙敲著小鼓,螞蚱拉著二胡。大自然的聲音是最好的音樂。突然起風了,曠野安靜下來,只剩下風被小草割破了的聲音,樹木開始驚惶不安。烏雲自天際蔓延,很快在頭頂膨脹,閃電劃空,炸雷滾過,暴雨在大地上喧譁起來。葉子子,飛快地跳過一個個小水窪,的髮束搖來搖去。很快站在了捕魚人的小屋門口,向伊馬招著手,說:“快、快。”伊馬拖著右,抱著頭,服早淋溼了,卻呵呵地傻笑。夏季的雨不知會下到什麼時候,有一次伊馬和葉子在那小屋裡躲了一夜,他們在極早的晨曦中醒來,滲過屋頂的雨水滴落在去年的乾草上。

秋天的太像一個蛋。伊馬和葉子走在白樺林裡,地上落滿結著秋霜的紅葉,一隻麻雀從腳邊撲棱棱地飛起。天空澄碧無雲,西風吹過,樹葉紛紛落下來。

冬天,白雪皚皚,起伏的曠野乾乾淨淨。大地散發著麗潔白的,多麼和,不可思議。草垛變厚了,上面的雪是的蓋頭。一隻兔子弄出聲響,它待在草垛裡還不老實,真不知道它想吃什麼樣的草。掛著冰凌的樹,一,紅紅的太出來了。伊馬和葉子呼吸著清冽的寒氣,小臉凍得通紅,他們堆一個雪人,然後向它拳打腳踢。十幾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在河面上著陀螺。兩個大孩子抱起一塊石頭,裡喊著,一,二,三,放,冰“咔”的一聲,裂了幾條細,那中間是個白點。

第十七章 紙箱

在瞎妮留下的中,那個紙箱引起了柳青強烈的興趣。箱裡的死貓發出一臭味,白花花的,生了白花花的蛆!柳青靜靜地看了一下午,他的心一直在激,他是第一個對著蛆沉思的人。戲子走過來說:“這好看嗎?”柳青說:“戲子,你看那箱子上的字。”

紙箱上印著:煙臺蘋果!

次日,柳青和戲子坐火車去了煙臺,回來後宣佈了一個驚人的決定。當時柳青站在一塊石頭上,那高度使他有種歷史。他滔滔不絕,工人們從未見他如此興,從未聽他說過這麼多的話,其中有許多新名詞,企業、改革、市場、包裝、換代、風險。他說編筐不行了,再這麼下去就得死,咱得有個長遠打算,咱得立紙箱廠。

當天晚上,人們聽到一聲霹靂,風雨加之中,門前的那棵柳樹倒下了。

創業是艱難的。計劃沒有變化大。直到一年以後,柳青在村長的幫助下才正式掛牌立了柳營紙箱廠。村長胡金,早在改革開放初就貸款承包了村裡的30畝果園,他和柳青都是膽大的人,很快了朋友。

第十八章 選擇

青春期不知不覺地來臨。

葉子已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天真爛漫,聰明,充滿魅力。一些壞孩子向吹口哨,不再報以口水,而是回眸一笑。似乎懂得引,然後離去,步履輕盈,小心翼翼保持著距離,三步之有著無形的界限。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誰是不屑一顧的人,一律仰著小臉和他們說話。知道自己是個孩,因此變得高傲。脯悄悄隆起,爲兩個無人知曉的不再著腳丫,悄悄走過來把伊馬猛地抱住。上開始有一種香味,那是因爲一朵小花在心裡開放。的頭髮像水一樣,伊馬說:“葉子,我想。”葉子噘噘,低垂著眼睛小聲說:“當然可以!”

伊木和瞎妮死後,伊馬就完了,正如天一黑什麼都黑了。伊馬不再上學,像野人一樣長大,沒人管,沒人關心。他唯一的樂趣就是和葉子跑到野地裡或者縣城裡遊逛一整天,大多數時候他在機轟隆、紙屑飛揚的車間,流著汗,幹著最累的活。有時突然下起了雨,伊馬坐在一個破胎上,心裡有一種很孤獨、很不幸、很憂鬱的覺,看著那屋檐下的雨,就覺得一個人的眼淚在流,永遠也流不完了。戲子建議伊馬去跟老馬或者安生學個一技之長,伊馬說算啦。他養了一種頹廢不振的走路樣子,頭髮又髒又,對什麼都滿不在乎。葉子常常幫伊馬乾活,伊馬裝作無所謂,其實他願意和在一起。葉子不在伊馬邊的時候,伊馬到空地難。葉子說:“伊馬,你爲什麼不能高興一點呢?我覺得你變了。”伊馬無打采地說我一直這樣。

胡豆幾乎天天來找葉子。他們倆一起上了縣裡的高中。

葉子的窗臺上有一盆月季,有一天將花掐下來別在耳朵上,笑地問胡豆:“漂亮嗎?”胡豆說:“葉子,我想給你說個事。”葉子瞪他一眼:“不許說。”胡豆還是說:“葉子,我喜歡你。”葉子的耳立刻紅了,將花砸在胡豆頭上說:“壞蛋。”說完跑出去了。

葉子高中畢業後,紙箱廠的生產規模越來越大,水滿則溢,柳青想把紙箱廠擴建大型的紙漿廠,這樣才能贏得更廣闊的發展空間,市裡的包括附近幾個縣的聾啞學校的學生一畢業就來這裡當了工人,他想把這廉價的勞力充分地利用起來。柳青和戲子用一個計算算出所需的資金,加減乘除後,需要好大一筆錢。

當晚,柳青去找胡金。回來後,他打著嗝,噴著酒氣對戲子說:“解決了,什麼問題都解決了。”胡金答應幫他貸款,並且替兒子提親,他沒有猶豫就應允了,他覺得這是樁好婚事。

第二天一大早伊馬就跑到葉子的房間裡,伊馬對說:“葉子,咱倆去縣城裡看電影吧。”

葉子有些猶豫,躺在牀上,頭髮凌,眼睛有點腫,顯然哭過。

伊馬又說:“和我在一塊兒,你要覺得丟人,咱就晚上去,不會有人看見的。”

葉子繞著彎說可能會下雨。

伊馬說:“管它呢,你以前可沒這麼囉唆。”“那你不用幹活嗎?”噘噘問。

“我給自己放了一天假,今天,有些話想對你說。”

“你不說,我也知道。”用手指繞著頭髮,沉默了一會兒,哭起來,說:“我要嫁給胡豆了。”

伊馬說:“噢。”慢慢地蹲在了地上。

伊馬聽見口哨聲,胡豆推門進來了,梳著分頭,穿著一雙鋥亮的皮鞋,他神氣地對伊馬說:“新買的,喲,這裡有點泥。”他用手指,然後踢踢,這樣是使子垂直筆。他又笑嘻嘻地對葉子說:“媳婦,來,真懶,還沒起牀呢。”葉子瞪他一眼說:“你休想。”

伊馬蹲著,不敢站起來,他的子上有三個補丁,兩個在膝蓋,腚上的那個被汗浸得發黃。

胡豆和葉子兩個人開始小聲地吵架,這種吵架多帶有打罵俏的味道。

伊馬站起來說:“葉子,我走啦。”

葉子咬著脣,用一雙滿是淚水的大眼睛看著伊馬:“你去哪兒?”

伊馬說:“無所謂,誰知道呢。”

伊馬拖著一條,神沮喪,他不敢回頭,因爲淚水已經滾滾而下。走到院裡,幾個新來的殘疾人都看著伊馬,其實他們都知道伊馬爲什麼哭,伊馬在他們的目中慢慢走遠。小拉對家起說:“伊馬可能永遠都不回來了,這個可憐的傢伙。”

中午,柳青擺了一桌香氣四溢的酒席宴請胡金,他們興高采烈地談起貸款的事。胡豆很高興,不停地往葉子面前夾菜。葉子強作笑臉,拿起饅頭,咬了一小口,隨即又放下了。的小臉通紅,極力剋制著眼淚。

這個沒心肝的人一整天都失魂落魄,到晚上,大雨下了起來。葉子雙手抱著肩膀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皺著眉,臉蒼白,時不時地傾聽窗外有什麼聲音。跑到倉庫,打開櫃子的門,神沮喪地說,不在這裡。回到房間,坐立不安,繼續走來走去。這樣過了很久,停下,站在窗前,任由冷雨將打溼,一道閃電過後,終於號啕大哭起來:“他走啦,不回來啦,永遠都不回來啦!”哭得那麼傷心,固執,肆無忌憚。所有的人都被吵醒了。柳青披著雨站在門口,生氣地說:“丟人,睡覺去,你看你冷得渾哆嗦。”葉子攥著拳頭嚷:“難道他就不冷嗎?”一聲巨雷炸響,葉子喃喃自語:“我得找他去。”柳青說:“你敢?”拉住的胳膊,用指甲狠狠掐了父親一下,從窗口跳進雨中,出了大門,跑向了曠野。

葉子的兩隻鞋陷進了稀泥裡,腳被尖石頭劃破了,上。一口氣跑進河堤上的小屋,看看地上的乾草,說,有人來過了。於是站在門外,向風雨中發出一陣陣聲嘶力竭的呼喊:“伊馬,出來,求你了,別把我扔下,壞東西,求你了。”大喊著:“壞蛋,回來……”

曠野裡雨聲嘩嘩,葉子絕地蹲在地上,用手捂著臉,嗚嗚地哭起來。

其實伊馬並沒有走遠,就在父母的墳前坐著,他抱著頭,想起很多事。聽到葉子的聲音時他渾打了個哆嗦,然後他毫不猶豫地站起來向走去。

葉子一聲尖

兩個人地抱在了一起。伊馬不會接吻,便一下,掉了臉上的淚。過了一會兒,擡臉說:“你要我嗎?”伊馬說要。看著伊馬,慢慢掉了子,大雨沖刷著閉上眼說:“來吧!”

那一夜,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中,荒原上,泥潭裡,兩個人結合在一起。

柳青一夜沒睡,幾乎所有的殘疾人也一夜沒睡,都坐在老馬的飯館裡。黎明時,雨停了,伊馬和葉子手拉手出現在衆人面前。葉子說:“我已經是伊馬的人了,除非我死,誰也不能把我倆分開。”柳青看著伊馬,過了一會兒,他說:“你要是能弄到貸款,就把葉子嫁給你。”伊馬說我沒有,可是我會對好。那些殘疾人沉默著,他們用眼神流了一下,戲子第一個取出自己的存摺放在桌上,其他殘疾人也紛紛拿出自己的存摺和現金,這是他們多年的積蓄。柳青沉著臉,說:“要是賠了,破產了,那麼都得蛋。”戲子說:“窮蛋也沒什麼,大夥兒來到柳營本就不是爲了錢。”安生說:“我以前就是個要飯的。”家起說我也是。說完,他使勁扳下一顆門牙放在桌上。

那是顆金牙!

第十九章 結局

10個月以後,葉子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嬰兒。

(本章完)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