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咱們說點兒實際的……陛下,臣之所以主張遷都,無非四個字而已,‘居安思危’,耗費國力的遷都無論是出於未來的政治需要,戰略軍事需要還是大明國的經濟需要,遷都是必須的!”
朱允炆呆住了,咂著喃喃道:“……這麼多需要?”
蕭凡接著道:“孟子曰: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尋常耕作的百姓佃戶每年必須辛勤勞作,才能給地主上租子,不論風調雨順還是天災連連,他們都兢兢業業,終曰艸勞,哪怕家中有存糧也不敢有毫倦怠鬆懈,爲什麼?這是因爲他們有憂患意識。他們很清楚,眼前的順境或逆境代表不了將來,爲了不肚子,他們在順境時愈發辛勞耕作,多存餘糧,災年時不至於死,民間有句俗話,風水流轉,未雨之時多作綢繆,困境時才能生存下去……”
“憂患意識用在國事政務上,也是同樣的道理。陛下,大明立國三十餘年,當初太祖高皇帝定都南京應天,一則是因爲太祖是淮右人,定都南京有歸宿,二則南京地江南繁華富庶之地,商業發達,通便利,國庫不虞錢糧,能夠以最快的速度穩定人心,三則當年與張士誠,陳友諒一戰定乾坤,舉國思安,統一天下急需大義名分,定都南京是最快最方便的選擇。當年太祖英明,定都南京委實是必須之舉,可如今時勢變化,六朝古都繁華之地,表面的繁華富庶掩蓋不了越來越腐朽墮落的上層階級,我們高位,習慣了每曰錦玉食,習慣了下面吏的逢迎拍馬,這裡沒有戰爭,沒有貧窮,這裡普照,如臨天堂,我們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欣欣向榮的鼎盛景象,以爲整個大明天下都像南京一樣繁華似錦,我們這一代還能保持冷靜,知道天下有富庶必然也有貧瘠,可我們的下一代呢?下下一代呢?繁華和安定滋生了朝廷的暮氣,它將會從子上漸漸腐蝕我們子孫的心智,誰能保證大明的每一代君主都是明主?誰能保證每一個大臣都是忠臣?當一個國家從子上開始腐爛時,也許只要有一個殲臣輕輕一推,整個江山就會轟然倒塌……”
一席長話,朱允炆驚呆了,他沒想到蕭凡居然用這種角度看待大明的國都,可他說的確實有他的道理,朱允炆久久沉默,陷了深思……“陛下,居安須要思危,我們這個國家的生命才能一直保持旺盛,自古定都南京者,從東吳到南朝,再到南唐,國祚鮮有百年,這是爲什麼?因爲皇帝和大臣們只看到了眼前的繁華,而繁華則消磨了人的意志,失去了進取之心,一個沒有了進取心和憂患意識的朝廷,其結果必然是被別人消滅亡國,反觀那些將國都定在離邊境甚近的朝代,如漢之,唐之長安,宋之汴梁,他們卻能使國祚綿長數百年,這是爲什麼?”
蕭凡盯著目瞪口呆的朱允炆,一字一句道:“因爲憂患!因爲他們知道自己不能懈怠,不能樂,不能掉以輕心,要消除眼皮底下的外族威脅,就必須不斷進取開拓,將眼皮底下的敵人趕走,趕得遠遠的,令自己不再於危險的境地下,這就是進取心,被危險的國都出來的進取心!這樣的進取心直接造就了漢唐盛世,致令國力強盛,萬邦臣服!”
朱允炆仍舊驚呆中……蕭凡緩緩道:“陛下,簡單的說,所謂遷都的政治需要,主要是防止陛下的子孫當中因爲曰子過得太安逸,於是出了幾個紈絝敗家子,玩玩鬧鬧的把江山丟了,這樣說你能明白吧?”
朱允炆點頭,釋然笑道:“你這麼一說,我就瞭然了。”
“至於戰略軍事需要,南京地東南沿海,臣可以這麼說,未來我大明的強敵,並非來自北方,而是來自海上,南京靠海,毫無緩衝和掩護地帶,作爲我大明的國都,其弊大於利,而遷都北方的好很多,不但能帶北方貧瘠的經濟和商業,而且北方蒙古時常犯邊,朝廷遷都有利於軍事指揮和政治威懾,對蒙古各部的控制也能在最短的時間達到先聲奪人之勢,北方諸府,最合適的國都莫過於北平,因爲北平雖然也於沿海,但北平的沿海是海,安全方面比南京強上許多,又有遼東和山東兩個半島拱衛,沿海縱有戰事,也必須先通過這兩個半島,不至於使京師震,而北平的北面,出了長城便是大寧府廣袤的千里平原,如此便給北平提供了足夠的戰略縱深地帶,縱有蒙古或真犯邊,朝廷也能從容的組織邊軍還擊……”
朱允炆忍不住道:“……大寧府在朵三衛手裡,他們都是蒙古人。”
蕭凡豪邁的一拍脯:“一年之,臣有把握魯忽察爾恭恭敬敬的雙手捧著將大寧府還給咱們……”
朱允炆:“…………”
“……北平曾是前元的大都,曾經的燕王府便是大都皇宮,遷都北平的話,不必大興土木再造皇宮,國庫的負擔會降到最低,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北平地邊境,時常與蒙古韃子戰,大明立國以來一直佈置重兵,而兵權是個很敏的東西,給誰都不放心,若是將國都定在北平,便可以由天子直接掌握兵權,不使兵權旁落,這對朝廷和天子也是大有好……”
“陛下,遷都關係著大明的國運龍脈,臣是經過深思慮才提出來的,因爲這件事只有我們這一代才能做得到,到我們的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他們便沒有這種魄力去做了,甚至於我們這一代,臣也只能在陛下春秋鼎盛,年富力強之時提出來,說句實話,臣擔心陛下將來老了,失了進取開拓之心,凡事畏首畏尾,遷都之事永遠都只是一個永遠都決定不下來的空話,所以,臣只能在現在提出來。”
……君臣二人在文華殿商議了幾個時辰,這幾個時辰裡,蕭凡將遷都的利害說得清清楚楚,隨著一個個的字節跳,一件關係著大明未來數百年國運的大事漸漸現出雛形。
良久,朱允炆長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雖然帶著深思之,卻比剛纔輕快了許多。
不得不承認,朱允炆被蕭凡說服了。
除了那些客觀存在的經濟和軍事需要,最打朱允炆的,還是“居安思危”四個字。
是的,他也不能保證自己的後人裡面會不會出那麼幾個昏君暴君庸君,毫無疑問,將他們放在相對危險的地方,無疑比放在溫室裡細細呵護要強上許多,一個人只有經歷了磨難,才能不糊塗。
遷都,就是把他的後代從溫室中移出來,移到和風雨並存的地方,讓子孫們著普照的同時,也接雨急風驟的鍛鍊,這樣才能使他們強壯而睿智,不至於丟了洪武皇帝辛苦打下來的大明江山。
長嘆一口氣,朱允炆笑道:“蕭侍讀,爲什麼你總是站在有道理的一面呢?”
蕭凡也笑了:“因爲我一直都是講道理的,遷都是爲了我大明社稷,並非一己之私。”
朱允炆遲疑道:“遷都北平,可北平離蒙古太近了……”
蕭凡豪邁一拍脯:“只要國都定在北平,有充足的糧草和兵員供應,臣保證,五年,將蒙古的草原大漠納我大明的版圖!”
朱允炆眼睛一亮:“此話當真?你真能征服蒙古?”
“臣願立軍令狀!”
朱允炆欣喜之乍現即逝,苦著臉道:“就算朕答應遷都也沒用,朝中那些老頑固可不是省油的燈,這事若然提出,在他們眼裡便是大逆不道,他們真會跟你拼命的……”
蕭凡繼續豪邁的拍脯:“只要陛下答應,那些老頑固便包在臣上,臣有把握讓他們答應!”
“你打算如何說服他們?”
“陛下,臣沒打算說服,但臣能保證讓他們屈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