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人眼眸形狀本是極，狹長雋麗，濃的睫羽展翅騰飛。漆黑眼瞳就像被打磨圓潤的黑曜石，每每在夢中向他來時，如同盛了一汪清澈泉流。

眸流轉間，有溫深藏。

教人眷。

——卻絕非如同而今一般，金黃刺目，有尊貴凜然之意流，令人本能想要退避，不敢冒犯。

陳微遠單手撐在床沿，堪堪止住作。

但他方才已經靠得太近。

猝不及防間，不僅眼楮被那燦金刺痛，更有一種可怖的迫自脈深傳來。

那人漠然金眸與他對視。

陳微遠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覺。

這人看他，就仿佛遨遊高天的神凰，在看地上螻蟻。

對方開口隻說了一個字。

“滾。”

那聲音低啞而輕，著傷重後的虛弱。

陳微遠心口卻悚然直跳，背脊生了一層戰栗。

近乎狼狽地後退一步，轉瞬反應過來後，眸中劃過一不可置信。

怎會如此。

他竟然到對方上對他的脈製。

太古傳承脈，只有同樣古老的脈能夠製。

他已是陳族數百年來脈之力最為純粹出的繼承者，即便連葉懸都無法徹底製他，葉雲瀾又憑什麼。

他看向葉雲瀾那雙金眼眸。

……和葉族脈返祖的標志非常相似。

而且葉雲瀾同樣姓葉，再聯想葉懸對葉雲瀾特殊的態度，一個猜測在他腦海中型。

但他仍覺得不可思議。

——葉族傳承萬載，也就唯獨出了一個脈純粹到能夠返祖的葉懸。如果真還有另一個如此純粹的脈，又怎會任由他流落在外？

床上那人已經緩緩直起，長長黑發披散於他雪白裡和削薄肩頭。

飛舟窗外是曜日雲海，那人狹長金瞳眸卻比曜日更為炙烈，眼尾那顆朱紅淚痣，就像是點在他蒼白面容上的一點火。

不似平日蒼白羸弱，此刻葉雲瀾上，有種濃稠迫人的瑰麗華，還有無法言述的凜然尊貴。

陳微遠目中掠過一驚艷，卻很快斂起心緒，指尖出，在虛空之中快速劃起來。

——他要知道葉雲瀾究竟是否葉族之人。“憑爾，也敢窺探吾之命數？”

耳畔卻忽然響起那人低啞聲音。

手中窺視命運的線驟然崩斷。

到法反噬，陳微遠驀然吐出一口來，他驚詫抬頭，見床上人面無表看他。

那隻蒼白縴細的手朝他抬起，分明看上去如此，卻又仿佛有著能夠撼天地的偉力。

陳微遠修為已經踏過渡劫，僅差半步，便可蛻凡，可此時，竟有了一種會被對方死在掌下的錯覺。

窗外忽有悶雷聲響。

床上人低頭劇烈咳嗽起來。

過指，染紅了他雪白袖。

他眼底金芒在緩緩消退，上濃稠的脈之力氣息亦然，最後隻抬起眼尾，不含地看了他一眼。

悶雷聲平息。

床上人也再度闔上了眼眸。

房間中的迫漸去，陳微遠緩緩吐出一口氣，面晴不定。

他緩步走過去，看著床上的人，想要湊近去試探對方，思及方才對方警告眼神，終究沒有。

腦中飛速思索著方才種種，究竟是什麼導致了方才異變。

他想到一種可能。

是方才葉懸給這人所服下的聖木之。

同為太古世家，他清楚許多遠古辛。

當年妖主神凰想要帶領全族飛升時，灑滿了他曾經棲息過的梧桐木，如今那棵梧桐被留存在葉族祖地之中，為葉族聖木。

聖木之是療傷聖品，其中含有神凰，尋常人服下能夠起死回生，但如果服下的人本有葉族脈，也可能被神凰所引。

所以，葉雲瀾才會出現暫時返祖的現象，給了他這樣的迫。

這是陳微遠想出最合理的解釋。

但一切的前提，是葉雲瀾本就是葉族人，且脈有返祖的潛力。

這種潛力極為難得。

擁有返祖潛力，只要能灌注足夠的脈之力，便有可能真正返祖。

而如若返祖，葉雲瀾回歸葉族，甚至能夠跟葉懸爭奪繼承之位。

陳微遠想起葉族天書中那份神凰降世的預言。

葉懸是葉族全族公認的天命之人。

可葉雲瀾……是否也有可能？

“雲瀾……”他凝視著床上人容，低低喃道，“你可真是給了我好大的驚喜。”

自從未來道兩個截然不同的卜算結果出來之後，他便一直在思考。

徐清月貌純真，沒有機心，十分仰慕於他，上還有著徐家家主支持，本是作為陳家主母極好的人選，而葉雲瀾即便劍道境界高超，到底只是一個失卻修為的凡人。

依照他的行事，如何選擇其實本無需思考。

但他卻仍舊猶疑了。

或許是因為這些日子接連糾纏的夢，夢中充斥的眷與不甘，或許是因為他當時在小鎮茶樓上與這人對視，第一眼就被對方容驚艷，也或許是月影壁前對方對他毫不理睬的態度，難得引起了他的興趣。

一見鐘這個詞，陳微遠向來嗤之以鼻。

但此刻他卻不得不承認，他對葉雲瀾，確實有所心。

而且，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

他或許能夠擁有一隻凰作為他的妻子。

他想起夢中的場景。

那人一玄，如同雛鳥般依靠在他的懷中，斂去了所有尖刺，而又麗。

向他的黑眼瞳，清冷而溫，教他留不已。

可若那瞳仁能變燦金，斂去尊貴威嚴，用低啞的聲音喚他“夫君”。

……或許也是一件極為妙的事。

——天池山東側，裂開了一道地，出一個深坑。

深坑中，燃燒著熊熊火焰，還有一道直往天際的赤紅芒。

“如此大的靜，此地定然有異寶出世！”

“這寶出世的異象如此壯闊，出世的會不會是極品靈寶？！”

“何止極品，天池山數萬載歲月，能夠埋藏在山中萬年而不失靈的寶，或許是傳說中的仙也說不定。”

此刻深坑周圍，已經圍滿了修士。

許多都在頭接耳，議論紛紛。

負責維持此屆論道會秩序的墨宗弟子忙得焦頭爛額，“道友，你們不能進去。”一位墨宗弟子擋在了幾個想要闖深坑的人面前。

“為什麼？”有人開口質問，“寶本是有緣者得，你們墨宗弟子難道要借此徇私，獨佔寶嗎？”

圍觀眾人也紛紛不滿出言。

“我看墨宗打的就是這個主意，這樣的寶，恐怕道門六宗，也是有吧。”

“自詡仙門正道，沒想到裡面竟也有猾之輩。”

“是啊是啊……”

“並非如此。”那墨宗弟子了頭上的汗水，“實在是這裡面太過危險，修士進極易殞命。我等之所以要阻止大家進去，都是為了維護大家的安危呀！”

走在前頭那人卻冷笑一聲，“修行界中，想要得到寶機緣，哪一種不需要拚力爭取？哪一種又會全無危險？”

“小姑娘，你要是怕危險，就先回家吃吃多幾年吧。”

上前勸阻的墨宗弟子微微紅了眼。

“阿遙，算了。”旁邊一個墨宗年扯了扯自家師姐的道袍。

墨宗弟子卻執拗道︰“我沒有騙你們！裡面真的很危險！”

“廢話說，讓開！”前頭的修士直接推了那墨宗弟子一把。

墨宗弟子踉蹌幾步，摔倒在地。

那幾個修士看著深坑中央赤紅的靈寶芒，眼中滿是貪婪，駕馭起護靈寶，就往深坑之中飛去。

赤紅的火焰覆蓋住他們幾人的影。

墨宗弟子嘆一口氣，閉了眼楮。

幾聲淒厲的慘忽然從深坑之中傳來，那幾個進的修士逃竄而出，可臉上上，連同手邊的法，都在燃燒。

“誰來救救我們！”

“這火在燒……火在燒我們的神魂！”

然而這幾人還沒有徹底從深坑之中逃出，就已經化了黑灰燼，在虛空中飄散。

圍觀人群靜默了。

墨宗年上前俯牽起自己師姐的手，低罵了一聲︰“一群不聽勸的蠢貨。”

卻又見到有人從他邊走過。

以他角度，只看見對方玄擺。

“喂！等一等，你難道沒有看到方才那幾個人的下場嗎？”墨宗年忙喊住對方，想追過去阻止。師姐卻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年回頭，見自家師姐對他搖了搖頭。

那玄服之人停下腳步。

那聲音低沉，並不大，卻傳遍了方圓數裡。

“此暫由曜日皇族接管，無關人等，速速退去。”

墨宗睜大眼。

他們為道門六宗之一的墨宗，即便深知巨坑危險。也不敢在五洲四海而來的修士面前宣布要接管寶出世之地，這個人，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