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語氣很認真。

不是玩笑。

葉雲瀾覺得荒謬。

他的徒弟，三十多年過去，不僅徹徹底底了魔，還想要自薦枕席當他的爐鼎。

這何統？

即便前世魔尊為他療傷，也?曾對他做過?類似之事?，但……而今沈殊，是他的徒弟。

他從年時期便看顧長大的親傳徒弟。

葉雲瀾面頰之上薄紅浮起，不知是因怒氣還是因沈殊出格話語。

攥著沈殊襟的手收，沙啞道︰“此事不可。……為師的，為師自有分寸。”

“師尊總說自己會有分寸，”沈殊道，“明明已虛弱到我手一便能扼死的程度，還要如此逞強。”

聞言，葉雲瀾想起方才剛見面時候沈殊瞬移到他面前，便手扼住他脖頸的景。

此刻他看著沈殊殷紅冰冷的眼眸，忽然之間分不清，沈殊當時對他，是否存有殺意，是否當真見面便想要扼死他。

沈殊環視了一遍四周，輕輕笑了一聲。

“葉族的太古仙舟，過?了這麼多年，竟然還能啟，太古神凰的手段確實厲害。若非不同年代，我?倒是想要與之手一番。”

他話鋒一轉，“如若我不是用祭之法強行推演到師尊存虛空之中，又想方設法進虛空來見師尊，師尊是不是就要在這艘仙舟裡待上三年五載，等到一切落幕，你我?之間，此生不再相見。”

他斂起笑容，低頭看葉雲瀾，目有些冰冷空。

“畢竟我?違逆師尊的心意上了師尊，還不知分寸，毫無收斂。師尊還願念我?是您徒弟的份上，肯給我?留一封信，斷我念想，已是仁至義盡，不是麼？”

葉雲瀾想說，不是的。

卻有影溫纏在他脖頸上，一圈一圈纏了，還有一抹封住他的，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暫且先委屈師尊一會。”

沈殊聲音恢復了輕。

“虛空危險，師尊再說話，我?怕控制不住自己，讓你我?都陷險境。”

他背後影猛然散開，像是一雙巨大的羽翼，邊沿飄絮飛舞，鋪天蓋地佔滿整個空間。

“這三十年裡，發生了很多事?，等我?們回去，我?再慢慢與師尊細說。”

他抱著葉雲瀾往裂中走去。

葉雲瀾被影封住，被沈殊雙臂錮在懷中，垂在沈殊臂彎上的白發隨著其走路而不斷晃。他睫抖著，似想掙扎阻止，卻難以彈，燦金眼瞳收又放大。

沈殊已踏虛空流中。

昏暗未明的虛空，一切都籠罩著混沌，難辨東西南北，上下幾何。

漆黑流如同可怖的閃電一般在其中肆，幾乎難以躲避。

沈殊抱著葉雲瀾在其中橫掠。

空間流將他的割裂開?來，又在影浮之中重組，他漸漸維持不了人的形態，顯出混猙獰面目。

漆黑的蜿蜒流淌到他最後維持人形的蒼白掌心，後龐大羽將葉雲瀾擁住，他把手心覆在葉雲瀾眼睫，沙啞道。

“別看。很快便能回到我們的世界了。”

雙眼被掌心蓋住，葉雲瀾再看不清眼前模樣，只聽到風聲急掠，肢割裂和鮮飛濺的聲音。

只有他自己被護得周全。

不知遇到了什麼，沈殊忽然發出了嘶啞不似人類的悶哼聲。

平穩飛行忽然失重，對方雙臂將他抱，似乎穿過一層界限，兩人翻滾著落到了地上。

熹微的從影的隙中映照進來。

沈殊久久沒有聲息。

葉雲瀾被包裹在的影之中，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虛空是踏虛境修行者才能夠踏足之所在。

短短三十年，以沈殊的資質，能夠晉升蛻凡都已經不可思議，何況踏虛。

自古以來，由於這方天地本的桎梏，踏虛境修行者的出現屈指可數。

唯有天地大劫之中，規則混，修行者才有了晉升踏虛乃至仙的可能。

而今距離真正大劫開啟卻還有一百余年。

沈殊境界應當未有踏虛。

那麼，他能夠踏足於虛空，應當是用了別的辦法。

代價極大的辦法。

而且能夠在茫茫無盡的虛空之中找到一葉孤舟，沈殊冒險進虛空，或許已不止一次了。

何至如此。他想。

留下書信之時，他未有想過，沈殊會對他如此執著。

他想要沈殊走遍五洲四海，去看更多的風景，見識不同的人，不要再墜於魔道之中，如上輩子一般舉世皆敵，天劫而亡。卻反而將沈殊上了魔道歧途。

……是他做錯了麼。

包裹著他的影緩緩散開。他向?天空，發現他們正在一片黃昏地域。橙紅夕照下來，灑下一片幕，古老的廢墟之中殘骸遍布，滿目悲涼。

太古神墟。

他的之前被沈殊注靈力，勉強恢復了一點行能力，撐著半坐起來，去看沈殊狀況。

沈殊的模樣已經不太能稱作是人了。

他像是融化的黑熔巖，在翻滾沸騰，面容沉在影裡，四肢畸長扭曲，龐大的黑翼只剩殘片，在地面上蜿蜒扭曲。

這是九轉天魔失控的樣子。

理智告訴葉雲瀾現在應當遠遠逃開?，越遠越好。

但他卻只是撐著虛弱無力的肢，慢慢挪近過?去。

銀白長睫垂落。

金眼瞳裝下了魔的影。

他去自己徒弟的手。

“……沈殊。”

那黑翻湧的熔巖慢慢靜止了，漆黑彎曲的指節扣上葉雲瀾五指，轉過臉，影裡燃燒著的兩點猩紅火焰過?來。

“師尊，你不怕我?麼。”他輕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