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禎卻並未回答,而是順勢躺了下去:“孤累了,此事明日再議。”
這軍營裡的床本來就窄,咸笙要也想睡幾乎得跟他的嚴嚴實實。雖然他不是人,可大樑公主的頭銜在腦袋上頂著,怎麼想也不合適。
咸笙在他腳邊,充滿怨氣的看了他一會兒,靠在木板上合上了眼睛。
折騰了這麼久,咸笙神和都非常疲憊,呼吸很快輕了下去。湛禎張開眼睛看他,然後翻湊過來:“公主?”
小病秧子睡的很沉,湛禎手一推,便的朝後倒了去。湛禎在他跌落床榻之前,手環住他的腰,輕輕把人拉到懷裡,莞爾一笑。
還真信了他的話,睡的這般安心。
第二日,天大亮,咸笙醒來卻沒見到湛禎,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服,還好好穿在上,剛放下心來,肚子就了。
很快有婢掀簾來看,一笑:“公主醒了,了吧,奴婢去給您拿些吃的。”
咸笙漱口潔齒之後坐在椅子上,安安靜靜的用了早膳,那婢又道:“奴婢給公主梳妝吧。”
湛禎說好了要送他回去,總不好披頭散發,咸笙點點頭,在鏡子前坐好,由著在自己頭上搗鼓,吩咐道:“面脂黛便算了,我不喜歡。”
“這可是上好的面脂,細膩的很,味道也極好。”婢遞過來給他看,放輕聲音道:“您瞧瞧看。”
“不用。”咸笙道:“髮飾也無需太繁雜,簡單便好。”
婢不敢違背,幫他盤好頭髮,又勸道:“公主蒼白,塗些脂,能顯些氣。”
咸笙看了一眼銅鏡裡的自己,如果讓兄長知道他昨日咳,定然又要擔心,便自己拿指尖蘸了一點,抹在上。
他收拾妥當之後,婢又把他上被睡出褶子的服拿茶壺燙了燙,咸笙沒有理會,全部心思都在何時能回大都上面。
湛略略這個傢伙,昨日不想見到他,一直賴著要氣他,今日想見他,居然沒影兒了。
他側頭,道:“你們太子殿下呢?”
“奴婢不知。”
湛禎這傢伙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咸笙滿腹疑,等不及掀開簾子走了出去,立刻吸引來了一大片目。
軍營裡的人常年征戰,何時見過這般養眼的人,咸笙哪怕只塗了脂,那張臉也明豔的過分,偏生上服又生生襯出幾分端莊清雅,更是人心的很。
咸笙沒有在意那些眼,道:“湛禎太子呢?”
“殿下……”剛有人要回答,對面營帳便走出一人,湛禎的眼睛落在他上,眸子裡陡然有芒迸出,他盯著咸笙,緩緩走過來,道:“準備好了?”
別人的目咸笙可以忽略,但湛禎的眼神卻有若實質,彷彿要把他吃了。咸笙避開他的視線,道:“你答應我的。”
“來。”
湛禎手,咸笙皺了皺眉,不沒,還把雙手背在了後,像是怕他又強行來抓。
他不給湛禎面子,後者竟然也沒生氣,命人牽來了馬車,道:“公主請。”
這壞胚突然禮貌起來,越發人覺得奇怪,咸笙趁著神頭不錯,沿途出去的時候瞧了一眼敵營布防,暗暗記在心裡。
數萬軍馬整裝完畢,簇擁在馬車後方,浩浩盪,朝大都行進。咸笙抬眼看向前方的男人,喊道:“湛禎太子。”
男人勒馬韁,停下來側頭,馬車載著咸笙行了幾步與湛禎平行,咸笙道:“你當真要送我回去?”
“孤一言九鼎。”
咸笙又朝後方看了看,雖然他只能看到這浩瀚軍隊的一角,可耳朵卻能聽到那令人心臟栗的腳步聲,這千軍萬馬一起向前,雖打著的旗號是送他回大都,可對於大都來說,卻是漸漸近的鐵甲猛。
“你……能不能放大樑一條生路?”
湛禎的目靜靜落在了他臉上,“公主怎會如此天真。”
咸笙的倏地抿,他放下車簾,平穩的坐在馬車中間,繃了容。兩國戰,豈能兒戲。他也知道自己方才的問題有多可笑,如果他與湛禎易地而,如果大樑只差一步便能滅了大晉一統天下,那麼,他會放過大晉嗎?
答案是絕不。
沒有任何一個野心家會甘願放棄到手的疆土。
但即便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咸笙也並不後悔問出那個問題,哪怕湛禎會因此覺得他愚蠢可笑。
因為貪生並不可恥,求生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
湛禎再次帶兵來到大都城下,咸笙卻聽到了一個絕不可能出現的聲音:“湛禎殿下!”
“母后……”咸笙驀然掀開車簾,目落在站在前方的婦人上,魏萱也看到了他,眼眶一紅,想上前又克制住了。
咸笙下了車,緩緩走過來,卻在湛禎馬下被一把未出鞘的刀攔住。
魏萱還沒,咸寧已經急切道:“湛禎,你到底怎麼樣才肯放了笙兒?!”
“看來公主對你們來說真的很重要。”湛禎的刀鞘輕輕將咸笙超後推,咸笙被迫後退,忍不住瞪他。
湛禎一笑,道:“讓孤來猜一猜,莫不是大樑拿公主跟誰做了什麼易,可以換來援兵?”
魏萱神一凜,上前兩步,溫和道:“我今日只是做為一個母親來接兒回家,大樑所有人都知道,笙兒自子骨弱,還請湛禎殿下看在是兒家的份兒上,網開一面,放回家。”
“兒家?”他一笑,魏萱頓時心頭一,暗想這北國太子當真如此下流,發現了咸笙的真實別。
湛禎接著道:“城樓指揮千軍,隨機列陣,可不是一般兒家能做出來的。”
魏萱呼出一口氣,神未變,剛要說什麼,卻見湛禎翻下了馬, “孤知道皇后的意思,但今日孤來不是為了戰,而是想與大樑做個易。”
他旁軍師兩眼困,江欽卻了然的在他耳邊飛快道:“看來咱們殿下還沒死心。”
魏萱笑道:“殿下請講。”
“孤要娶。”
這下子,不只是軍師,江欽也目困,娶?哦,這是要納了公主。
魏萱保持微笑,南梁眾人紛紛神各異,咸笙率先反應過來,道:“你想納我為妾以達到辱大樑的目的?”
湛禎看向他,道:“明正娶。”
此話一出,全場都陷迷之中。
連當事人咸笙也未能避免,他皺起眉,困極了:“明……正……?”
“就是,有人,有聘禮,你,坐花轎,嫁給我,做太子妃。”
他一臉關傻子的神態,咸笙立刻收回自己傻子一樣的神,板起臉來。魏萱忽然道:“此事只怕不妥,笙兒……他,他子弱,若去了北國,天寒地凍,如何能習慣?”
“依皇后的意思,是寧可再戰,也不願公主遠嫁了?”
魏萱道:“若公主遠嫁,你便放過大樑?”
“正是。”
“那若公主不願……”
湛禎又一次看向咸笙,緩緩道:“那孤就好再次起兵,破大都,擒梁皇,滅咸氏,一統天下。”
“你……”咸笙道:“這是威脅?”
“威利,端看公主選擇。”
“你以何利?”
“既然是明正娶,自然有聘禮。”
“以何為聘?”
“十座城。”
咸笙還來不及反應,後軍師就急切道:“殿下!”
湛禎頭也不回的抬手製止,魏萱在此刻道:“殿下年紀尚輕,口說無憑,況婚姻一事,當由父母做主,若殿下當真誠心,還請回去稟報大晉天子,請他派使團來大都商量事宜。”
湛禎從容道:“魏皇后說的極是,孤也有正此意,公主,請回吧。”
咸笙下意識朝魏萱走去,後湛禎翻上馬,咸笙沒忍住轉看他,不解道:“為什麼?”
湛禎:“嗯?”
“這是大晉一統天下的好機會。”
“江山易改,人難得,在孤看來,公主更重要。”
不知是不是錯覺,咸笙竟從他眼中察覺到了幾分深。
不及細想,湛禎已勒馬轉,一驥朝前,千軍萬馬水般隨他而去。
咸笙以為湛禎只是隨口說說,無論如何北晉天子也不會答應這場荒唐的聯姻,但他卻低估了湛禎在北晉的話語權。
三個月後,兩國使團完互相口吐芬芳,徹底擬好了聯姻婚書,湛禎奉還十城,還送回了十萬俘虜,以及當年被生擒的大樑二皇子,但就像咸笙想的那樣,大晉天子並未輕易放過大樑,在答應了兒子這個荒唐的要求之後,也給大樑提出了納稅進貢,以及依附大晉的條件。
但這對於危在旦夕的南梁來說,已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而作為換,咸笙登上了鋪著被褥,防震一流的馬車,帶著十里紅妝,由兩國軍隊共同護送,踏上了去往北國的漫漫聯姻路。
不用再擔心國家與親人,咸笙的心思終於不得不放在了自己上,他清楚自己是這場聯姻的關鍵,試探著向湛禎寫信私下提過能否換別的郡主,卻被湛禎斷然拒絕。湛禎只要他,察覺出他話裡話外的不願,又威脅表示:知道公主子病弱,但倘若在聯姻中病死,大晉將會立刻起兵,踏碎南梁江山。
咸笙氣的又病了半個月,在信裡把他罵了個狗淋頭,質問他是不是一旦親便會毀約。
湛禎輕描淡寫的安他:公主不要怒,注意,但還是要提醒一句,史書是勝利者寫的。
咸笙心道反正自己不是真的子,倒不怕他始終棄,去到北國與湛禎周旋,指不定誰輸誰贏。總歸是沒有別的選擇了,他上了車便蒙頭大睡,但即便如此,還是在路上病了幾次,在車上時,咸笙最大的願便是能盡快腳踏實地,可隨著一路北上,溫度卻越來越低,快到上京城時,咸笙已經把自己包了粽子,但天氣還是冷的讓人窒息。
“公主,到了。”如意的聲音傳來時,咸笙正抱著手爐蜷在車,他笨拙的了,頭腦昏沉的撐起子,耳邊傳來馬蹄之聲,一個陌生又悉的聲音傳來:“公主。”
這麼多天來,咸笙一直過得渾渾噩噩,幾乎都要忘了自己為什麼來上京,此刻乍然聽到湛禎的聲音,與他接過的記憶又紛紛湧腦海。
他一個激靈起了子。
“多日未見,公主莫不是記不得孤了?”
咸笙猶豫了一會兒,抱手爐,慢慢的爬到車窗前。
湛禎只聽到馬車一陣窸窸窣窣的靜,車窗被拉開,一隻腦袋探了出來,不小心撞到窗櫺,那貂絨帽子一下子蓋到眼睛,咸笙急忙抬手扶正,道:“殿下……好久不見。”
那帽子和圍脖都帶著邊,將湛禎鍾的那張臉襯的雕玉琢,可至極。湛禎眼神流出貪婪的,語氣卻相當溫和: “公主一切可好?”
咸笙掩咳嗽,道:“有勞殿下掛念,一切都好。”
湛禎微微一笑:“幾個月不見,公主乖了不。”
咸笙道: “待友與待敵,自然是不一樣的。”
湛禎若有所思的著他,咸笙垂下睫掩飾不與對方對視。自打梁國決定瞞他的別接聯姻開始,他就一直有些心虛,此刻再見湛禎,更是無言以對,倒不得在馬車上再睡幾日。
湛禎倒也未曾究問底,道:“大冷的天,先進城吧,別凍著公主,誤了三日後的大婚。”
他調轉馬頭與馬車平行,咸笙卻是一驚:“不是說年後開春再舉行……”
湛禎打斷了他:“孤不想再等了。”
作者有話要說:略略:孤想房。
笙笙:……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