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胡十一拖著傷的背，傴僂如同個老者一般登去了城門上方，勉強打著神要去巡城上。

一個守軍連忙跑來扶他“胡百夫長怎麼不繼續躺著養傷？”

“躺個屁, 再躺就要長了！好歹也是咱頭兒帶出來的，我能那麼不頂用？”

胡十一說完齜牙咧，著肩活一下，往城下, 一眼之後, 又扶住城頭仔細地出去“那不是頭兒嗎, 他從捨出城去的？”

守軍回“是, 頭兒這兩日都住舍。”

胡十一瞇著眼, 再往他旁邊看, 還有個打馬而行的影，一下就明白了“我說呢, 聽說來了，不稀奇。”

還能有誰，金唄！

山中霧氣剛剛散去，神容瞭薊山裡。

幾位負責冶礦的工部員返回後還在城中待命，這裡暫時隻有那群重犯還在，正一地在搬運礦石。

偶爾有人看到出現，隻是掃了幾眼。

未申五搬著大石經過邊，看到竟也隻是怪裡怪氣地笑了一聲, 一步一沉地走過時, 眼睛還盯著後的山宗。

神容回過頭“他們怎麼了？”

山宗走近邊，著手裡的刀說“最近還算安分。”

神容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們, 安分這個詞竟會和這群人連在一起，未免出人意料。

“我要接手礦山, 還需四看一遍。”說著往前。腳剛，手就被抓住了，山宗抓著的手拉到邊“你得由我帶著。”

神容看看左右，沒見有人留意這裡，纔跟著他走了出去。

繞瞭薊山快半圈，所見地風平穩。

神容停下，看著旁“你要親自帶著我，可見這山裡現在不安全。”

山宗一手握刀，在周圍山林間掃視的眼轉到上，低笑說“就是安全我也會帶著你。”

神容心頭微，眉頭輕輕挑了挑，偏偏臉上裝作毫不容。

山宗看見臉，也隻是笑笑，轉頭繼續掃視。

其實沒說錯，那日趙進鐮接風之際與他相商的防務，便與這裡有關。

關外的已經連續幾年沒有靜，如今捲土重來，前麵那幾次侵擾，很可能隻是在試探。他又看一眼神容，還不想憑空害怕，轉頭說“走吧。”

神容剛跟上去，遠忽來一聲笛嘯，直沖雲霄。

斥候又示警了。

詫異地去看山宗，他已正，一把抓住手“走。”

穿過山林沒走多遠，甲冑齊整的張威就帶著他的人過來了。

“頭兒，又有敵賊蹤跡！”

“按對策辦。”山宗下令，一麵帶著神容往山外走。

神容以前也聽過這種笛嘯，但從未見過軍所人馬如此戒備，被拽的腳步急切，不覺心中也有些發“要出山？”

山宗回頭看一眼“先送你回去。”

原來隻是要送出山。

“那你……”說一半又停了。

山宗停步“我什麼？”

神容輕輕說“沒什麼。”

山宗盯著，勾起角“差點以為你是要我小心。”

不抿了抿“都說了沒什麼。”

山宗斂笑，朝不遠點了個頭。

東來接到示意，快步而至。

“出山。”山宗吩咐完，將神容推過去“你先回城中，我解決了這裡就來找你。”說完轉往關城而去。

“主，請。”東來催神容。

臨走又朝山宗遠去的影看了一眼，其實剛纔是想說那句話的。

秋風漫卷，天地昏沉。

山中解決著突來的異時，長孫家護衛追隨著東來，匆匆護送主返回幽州城，後方還跟有幾名軍所兵卒。

神容騎著快馬，發上罩著的披風兜帽都已被風吹開。

從山裡到幽州城外的一路都沒有人煙，隻有被馬蹄踏過的塵土隨風漫揚，如簾如帳。

距離城下不遠時，斜前方忽來另一批人馬，朝他們所在方向沖來。

“主請往後。”東來立即策馬往前，左右護衛由他指示，分列在兩側保護。

神容在馬上看了一眼，那些並未著戎裝武服，不是兵馬，見到的人應當就會避開，可居然沒有，他們依然直沖了過來。

東來已經刀，就連後方幾個軍所的兵卒都已亮兵，卻聽對麵領頭的人一邊沖來一邊大喊“請長孫郎隨我等移步！”

“等等。”神容勒住馬，旁護送的人紛紛停下。

往前細看，那群來人越發接近，認了出來“他們是長安來的。”

……

幽州邊界附近，空無一人的道左右皆是大片荒野，遠是連綿起伏的山嶺。

神容的馬在此停下，道旁隻有一間土屋，是以前這裡給過往驛馬換食草料的地方，如今棄用，破敗不堪。

那隊攔路的人早已遠遠迴避，直退了荒野。

東來帶著護衛們跟來後，也隻守在道路的另一頭。

神容下馬，看一眼昏沉的天，已過去很久，不知山裡解決了沒有，一邊想一邊將上披風係正，走向那間土屋。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裡麵一道影，一手輕掩口鼻抵擋灰塵，一邊在焦急踱步，乍見開門而來的亮纔回過神，抬頭看來，連忙迎過來“阿容！”

神容走進來，看著他風塵仆仆的影“二表哥。”是裴雍，圓領袍的角粘帶塵灰，連頭上束發的玉冠都有些歪斜。

那群攔路的人就是他的人。

這屋中什麼也沒有，隻一片雜，遍佈灰塵，神容隻能站著，也掩了下口鼻，不知他為何寧可派人去攔路也非要見一麵，淡淡說“我剛到幽州不久，二表哥便來了，想必是早就上路了。”

“沒錯。”裴雍道“我去國公府找過你，得知你離府後就立即告假而來，給你的信你卻不回，便隻能用此方法去請你了。”

“所以我也隻好來了。”神容看他一眼“二表哥到底為何要見我，不妨直說。”

“我是為了山宗。”裴雍腳下接近一步“我知道他想回頭了，他在長安時要登門是要向你求娶了，是也不是？”

他一口氣倒了出來，倒讓神容蹙了眉“是，二表哥就為了這個？”

“自然！”裴雍似有些激“就憑這我就必須要來此一趟，你萬萬不可接！”

神容看他臉都已微微泛紅，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腳下小退半步，低聲道“二表哥既然已說到這份上，那我也沒什麼好遮掩的，我與他已有之親。”

裴雍一愣，隨即就道“那又如何，你與他本就做過夫妻，這算得了什麼？何況我朝起自關隴至今世風開明，連多皇室貴胄都不和則離，那不過就是你過往一段，不足掛齒。”

“是，這些我都知道。”神容說“我與你說這話，豈會是覺得子該由這等事被束縛了手腳？我是說如今，不是過去。”

裴雍一下就明白了，臉上有些發白“你是想說，你已有心接了？”

神容輕緩地點了下頭。

裴雍臉上似又白一層，平日裡那張臉暖如旭，此刻如墜寒冬，忽又道“不行！絕對不行！”

神容看著他，眉又蹙起，覺得他今日分外古怪，既然該說的已經說了，隻能就此打住了，便腳要走“幽州眼下不太平，二表哥說完了便趕返回。”

後腳步聲急切，裴雍一把就扯住了的袖。

神容回頭，愕然地看他一眼。

裴雍急急道“你本不知他是什麼樣的人，你可知他要永鎮幽州，不出幽州？”

神容很快回神“早就聽趙刺史說過，倒是沒這般詳細，據說他接任命時便是這麼定的，不過一個規定，與他為人又有何關聯？”

“若他不是不出幽州，是不能出幽州呢！”

神容倏然抬頭“你說什麼？”

“我說他不能出幽州！”裴雍抓著袖，快把袖口揪皺了，聲音得低低的“他若有私出幽州之舉，就會被懲治！”

神容握著袖口掙開他的手，臉漸冷“無憑無據之言，二表哥最好不要再說。”

裴雍抿著，看出本不信，又往前走近一步“阿容，我對你的心意你一定知曉了，但你莫要以為我是因此而刻意針對山宗，若我真有此意，就不會特地趕來找你，大可以直接告訴姑父姑母，甚至上奏聖聽。我無意他如何，我隻想你遠離他，不要被他騙了！他絕非你我看到的那般簡單！”

他越說越快，生怕真走一般。

神容臉沉凝“那我又如何能相信二表哥，他有什麼不能出幽州的？”

“因為他是罪人！”

神容怔住。

裴雍陡然低吼出來也愣了，額上甚至已有細的汗，白著臉看著，咬了咬牙道“我自宮看到的，那是旨，不可外傳。他不能出幽州，是被關在了幽州！隻因他有罪！”

在那份黃絹上，最後跳他眼裡的帝王印，還有一個朱紅的“”字，其下卻還有兩個字特赦。

他聲音都有些發抖“隻有罪人上才會用到‘特赦’，而且是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