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顯世之後，半麵佛便有了現在的混號，穿一襲僧袍樂善佈施，四尋覓『有緣人』傳道，聽懂了就算給對方開悟，聽不懂就給對方『開腦』，甚至有個『開顱禪師』的罵名，喜怒無常完全是個瘋子。

而且半麵佛所修武學相當特殊，皮糙厚出了名的抗打，方纔他那一記側踹，尋常人絕對斷幾肋骨，半麵佛此時卻和沒事人一樣，隻是拍了拍上的袈裟便恢復如初。

許不令轉瞬間分析完局勢，和厲寒生互換了個眼神，便提劍飛而上，再次向左清秋。

厲寒生知道半麵佛抗打，殺力稍遜一籌，此時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管半麵佛，先聯手擊殺左清秋。

厲寒生餘掃了一眼，祝六和陳沖已經到了半裡開外的建築群中，追殺東躲西藏的燕回林，他吹了聲口哨，從房舍上方躍下，向左清秋背後。

半裡開外，祝六持劍在房舍間遊移，與陳沖一起追殺燕回林。

但燕回林毫髮無損，一個宗師且戰且退想著跑，燕回林走輕靈飄逸路線，速度甚至比持鐵槍的陳沖還快些，想要堵死談何容易。

祝六持劍追殺，在逐漸把燕回林向死角的時候，忽然聽到遠方的口哨聲。

祝六餘掃了一眼，此時才驚覺距離許不令太遠了，知道中了調虎離山之計，當即放棄對燕回林的追殺，折往許不令的方向全力飛馳。

隻是半裡的距離，說起來不遠，宗師級的高手跑過去用不了多久，但對方也都是宗師級的高手，跑半裡地的時間，足夠雙方互換數百招死十幾回了。

祝六剛剛躍上圍牆，遠的厲寒生也從房舍上方躍下。

而便在此時，一聲空靈劍鳴，幾乎響徹了整個小鎮！

咻——

民宅外。

許不令持劍向左清秋，尚未近。

厲寒生跳下屋頂，正前後夾擊，隻是剛剛躍出屋簷，下方的灌木便驟然炸裂。

三尺寒鋒伴隨空靈劍鳴而出，直刺從上方踏過的厲寒生。

這一劍太快，雖沒有『撼山』那般無堅不摧的暴躁，但靈巧到了極致，空靈劍鳴猶如水滴落寒潭，空靈幽寂，雪亮劍刃可見淡淡波紋，就好似在如鏡寒潭中，掀起陣陣漣漪。

此劍與燕回林的劍異曲同工，但論劍的造詣，超出燕回林太多，就好似許不令和祝六同時用『撼山』的差距，一眼便能瞧出燕回林的劍，是從這一劍上領悟而來。

泣水劍？

棺木剛剛炸開，劍鋒探出，尚未出人影，許不令眼中便出異。

北齊歷代國師都是當代人傑，軍政治國的才能上可能有庸手，但論起武藝，沒有一個是泛泛之輩。

就和左清秋雄踞漠北一樣，北齊上任國師左啟明，同樣是漠北最強武人，在老劍聖祝稠山那個年代，威懾力不弱於現在的左清秋半分。

北齊國師是北齊國相帝師，朝堂上的一把手，極親自出麵打打殺殺，左啟明出手記錄很，但僅有的幾次戰績中，最出名的就是其劍，據記載便是：

『劍鋒淩波，如淚寒潭』。

『泣水劍』的名號由此而來。

許不令雖然沒親眼見識過泣水劍，但靠著此劍的風采，便確認劍客的份。左啟明銷聲匿跡已經二十來年，早已經是傳說中的人，沒想到竟然還活著！

厲寒生同樣認出了下方劍客的來頭，但作為被襲的目標，顯然沒法想那麼多。

棺木炸開，寒鋒利刃已經到了腳下，碎木橫飛間，著羊皮襖的老人，雙目猶如鎖死獵的鷹隼，以必殺之勢，不留半分餘地。

厲寒生自從髮妻死後，永遠保持著鬱的麵容，哪怕是在菩提島，也未曾有過太大緒波，但此時此刻，鬱的雙眸中，終於顯出了怒不可遏：

「幹你孃……」

頃刻之間，被兩個不講武德的宗師襲兩次，次次殺招，即便是泥菩薩都會冒火，更何況是厲寒生。

但宗師級的高手會在搏殺時罵娘，也代表著確實沒辦法了。

準迅捷的劍刃，抓住了稍縱即逝的契機，在最不可能的時候，把劍送到了厲寒生近前。

不過好在，從下方襲，距離頭顱、脖頸、心臟等死比較遠。

厲寒生來不及收回長槊，咬牙擰轉，以腹部接住了這一劍，同時如霹靂，踢向了在北海枯坐二十年的牧羊人。

嚓——

飛濺。

左啟明眼神古井無波，就好似江邊垂釣的老叟，作輕描淡寫，劍鋒一即收，便又落回了地麵，隻在空中留下一線珠。

厲寒生以長槊點在地麵，把推向了民宅右側，落地強行站穩，腰腹卻流如注，被這一劍刺了個對穿。

一擊得手，對方不會給半點機會。

左啟明再次飛而上，劍鋒鎖死厲寒生要害。

許不令眼睜睜看著左啟明一劍得手，隻隔著一道院門卻難以馳援，眼神暴怒，提劍直刺對沖而來的左清秋。

半麵佛帶著猖狂大笑，撞爛院牆，銅頭禪杖再次掃向許不令側。

忽然變三打二，厲寒生被襲兩次負重傷，局麵在頃刻間急轉直下。

厲寒生以長槊開左啟明後，不顧後背強行沖向左清秋，對許不令怒聲道：

「走。」

厲寒生遭重創，被三名宗師合圍本跑不掉，這一『走』，是讓許不令走，他來牽製。

話語沒有毫猶豫，不帶半點，就好似捨棄的不是自己的命。

也可能從髮妻橫死那天起，厲寒生就已經死了，活在世上，隻是為了贖罪而已。

這一聲走，既可完滅宋氏的心願，又能補償此生再不敢麵對的兒，這就夠了。

隻是，許不令不喜歡這種悲戲碼。

在這世上，能當麵殺他邊人的，還沒生出來！

「你一邊去。」

許不令怒髮衝冠，近乎咆哮似得說出這句話，手中劍鋒不帶毫保留，一記『撼山』就送到了左清秋麵前。

龍般的劍鳴響徹雪夜，雖然不及祝六那般出神化，但蘊含的力道卻比祝六誇張太多。

左清秋才智超絕，對許不令的天賦早有預判，見其和祝六在一起，便猜測許不令學過這一招，在許不令近時，已經差雙鐧格擋。

但左清秋預判了許不令的天資，卻還是小瞧了許不令的力量有多恐怖。

劍鋒太快，數十年未曾展鋒芒的寶劍『湛盧』，一瞬間震落了劍刃銘文中的些許汙跡，劍尖刺在了寒鐵雙鐧之上。

雪亮劍刃不見毫彎曲，不帶半點停留，繼續往前。

左清秋叉的雙鐧，眼可見地被向腹，直至撞在了口，即便劍刃沒能穿鐵鐧，這蠻狠力道，依舊傾斜在了左清秋上。

嘭——

左清秋上的錦袍炸裂，出後背古銅的矯健，繼而被雙鐧撞出去，往後橫飛撞靈堂，直至破開了靈堂的牆壁。

厲寒生急沖馳援，瞧見著驚世駭俗的一幕，著實給驚了下。

發現婿有點誇張，自己好像不用死了，當即放棄解圍，反手就是一記回馬槍，掃向殺過來的左啟明。

許不令擊退左清秋，也被銅頭禪杖砸中，他僅以左臂格擋，被砸得往右側橫飛，但這顯然不是什麼大問題。

許不令未等左清秋從靈堂裡折返，在空中翻一圈兒，雙腳已經踩在了右側的圍牆上，全力猛踏，震塌了磚石圍牆，形如利劍向堪堪抬起禪杖的半麵佛。

「給我死！」

許不令眼神近乎猙獰，從神來看，比半麵佛更像個武瘋子。

半麵佛用數十斤重的銅頭禪杖，想要輕靈如風顯然不可能，瞧見許不令眨眼便折返，眼中明顯出幾分驚愕。

但武夫一道，年齡大可能會影響發力，反應和對武道的見解卻不會毫影響，特別是走家功夫的宗師。

就和賈公公一樣，隻會越老越妖，越老越妖。

左啟明是家巔峰人，曾任北齊國師，從來不缺對全域的掌控力，此戰從頭到尾的各種變數都算在心裡，並做出了完的應對之法。

在左清秋被擊飛的同時，左啟明便放棄了對厲寒生的追殺，形躍起撲向許不令，順帶躲過了厲寒生掃回來的回馬槍。

半麵佛甘願為北齊買賣，便是因為被左啟明打服了，對左啟明非常地信任。眼見避不開許不令乾脆不躲了，直接往前一步用口去接許不令的劍刃。

許不令的劍隻要穿過去，百分百被半麵佛用卡住，無力回防左啟明。

以命換命的事，許不令顯然不會做。在劍刃到袈裟之前，便擰轉劍鋒，掃向了襲來的左啟明。

單論劍，許不令自然不如左啟明，劍鋒被左啟明輕易挑開。

但許不令也沒打算和一個劍道行家拚劍。

雙刃相接一聲脆響過後，兩把劍都被掃向了側方。

而許不令握的左拳，在此刻順勢衝出，直擊左啟明羊皮襖的口，用的是八極拳中的『登山探馬』，至剛至殺力無窮，如果正麵集中，以許不令的力道，在左啟明口打個對穿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