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頭笑了下:
“幾千年後,誰記得我們的年齡,故事人就行了,反正這幾棵樹,確實是我們一起種的。”
“倒也是。”
崔小婉滿意地看了看大石頭,想了想,又道:
“不過,聽起來很有意思,但後人看到這塊石頭的時候,我們肯定都死了,再也不能像這樣躺著,聊這些有意思的事兒。以前還覺得生死是天命,改變不了也不用去想,現在忽然有點捨不得了。”
許不令沉默了下,聲安道:
“不是和你說過嗎,我的那些詩詞和故事,是從夢裡,在一個特別的地方看來的。夢可能是假的,但詩詞是真的。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世界有多大我都弄不清楚,說不定這世上真有神仙。有神仙就有回,有回就有下輩子……”
“我隻喜歡這輩子,下輩子孟婆湯一喝,什麼都忘了,我纔不要。”
“那就想辦法當神仙,我二十歲就天下無敵了,說不定還能更進一步呢。”
崔小婉轉過頭來,著許不令的側臉:
“你還想帶我們當神仙呀?聽說神仙都是清心寡慾的得道之人,不是住在山上就是藏在地下,哪有當凡人舒坦,可以縱聲,想怎麼來就怎麼來。”
許不令蹙眉想了下:
“好像也是。”
崔小婉抬手在許不令臉上了,學著蕭湘兒的口氣:
“德。你要是當神仙,準備當什麼神仙?”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考慮許久後,認真道:
“送子真君。”
“送子真君?”
崔小婉似懂非懂,好奇道:“隻聽過送子觀音,送子真君怎麼當?”
許不令麵嚴肅,做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翻在小婉上:
“這個可得仔細講講,我先送一個給你演示下。”
崔小婉一愣,旋即明白過來,抬手在許不令肩膀上拍了下:
“老許,你這想法可不行,求子的都是有夫之婦,你去送子,豈不是了壞神仙。”
“我給你們送就是了,別……尾呢?”
“沒帶。”
“我明明看到湘兒給你塞懷裡了,不出來我自己找了。”
“你找吧。”
“嗬嗬……”
銀月如勾,秋夜微涼。
十顆剛種下的桃樹,在篝火的照映下拉出長長的影子,落在小湖之中,和男相擁的倒影,融在了一起……
日起日落,雲捲雲舒。
許不令帶著小婉,在蘇州城周遊數日,規劃好了桃花塢,提筆寫了‘寒山寺’的招牌,把各種詩詞中的蘇州景規劃好後,時間也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中秋夜的前夕。
許不令騎乘追風馬,帶著小婉折返回到秦淮河南岸。
陸家大宅,上百陸家族人,已經在裝點院落,迎接即將到來的一年中秋。
蕭湘兒站在隔壁‘許府’的門口,等著日思夜想的夫君歸來,瞧見駿馬在白墻青瓦間停下,抬步迎了上去,做出長輩模樣詢問:
“小婉,玩夠了?”
黑駿馬之上,崔小婉側坐在許不令懷裡,此時直接從上麵跳了下來,跑到蕭湘兒麵前,抬手就是一個熊抱:
“嗯,母後,我想死你了。”
蕭湘兒麵對向來粘人的小婉,眸子裡稍顯無奈,抬手在小婉背上拍了拍:
“玩夠了就好,以後想做什麼就要說出來,可不能憋在心裡。”
“知道啦。”
崔小婉回頭看了眼,見許不令下馬走來,知道蕭湘兒也思念得,便也沒有再打岔,轉跑進了府門裡。
許不令牽著馬走到跟前,朝府門裡看了眼:
“寶寶,綺綺們呢?”
蕭湘兒抬起手來,整理了下許不令的襟:
“明天就是中秋節了,姑娘們都忙著準備,又不是和你一樣整天在外麵瀟灑,什麼都不用管。”
許不令拉起蕭湘兒的手,朝巷子口走去,聲道:
“吃兒媳婦醋了?”
蕭湘兒和許不令十指相扣,淡淡哼了一聲:
“我又不是紅鸞那醋壇子,怎麼會吃妹妹們的醋。抱怨你一句也不行?”
許不令勾起角笑了下:“自然可以,床下寶寶最大,訓我是應該的。”
蕭湘兒這才滿意,手拉著手,來到燈火通明的秦淮河畔。
滿街華燈初上,河畔的水鄉建築簷角掛著一串串燈籠,隨著秋風輕輕搖曳,在圓月下散發出昏黃的芒。
畫舫川流不息,笙歌不絕於耳,穿著書生袍、仕服的公子小姐,在河畔柳樹下漫步,場景和長安的仙橋類似,卻比仙橋上太多。
蕭湘兒看著似曾相識的街景,似是在回憶當年隻有和許不令兩人的時候,雙眸稍顯恍惚,一直不曾言語。滿街花燈的芒,灑在明艷人的臉頰上,三千青披散而下,紅長著腰肢,看起來和當年在宮中一樣端莊艷,但明顯又多了幾分發自心底的寧靜,心有所屬帶來的寧靜。
十八裡秦淮很長,街邊的鋪子琳瑯滿目、行人如梭。來往的書生仕,巧笑嫣然間秋波暗轉,可見年輕男該有的溫。
許不令握著湘兒紅袖下的手兒,沿著熙熙攘攘的街道走了一截,目掃過街頭,忽然轉跑到了街邊。
蕭湘兒手上一空,回過神來,抬眼看去,卻見許不令站在糖葫蘆垛前,挑挑選選。
滿街花燈映襯下,白公子略顯孩子氣的背影,讓蕭湘兒一瞬間失神,如杏雙眸中星點點,有些好笑,卻又如同當年一樣,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鼻尖反而酸了。
失神的剎那,許不令快步走了回來,將紅潤可口的糖葫蘆,遞到了的麵前:
“寶寶,給。”
蕭湘兒沒去看糖葫蘆,而是看著許不令的眼睛,良久,略顯不在意的笑了下,出口的話語,卻帶上了幾分哽咽:
“哪有藩王世子親自買糖葫蘆的……”
話一出口,蕭湘兒便察覺聲音不對,連忙把糖葫蘆接過來,低著頭,深吸了口氣。
許不令臉上的笑容僵了下,湊到跟前,扶著蕭湘兒的胳膊,聲道:
“怎麼哭了?”
“你管得著嗎你?沒良心的……”
蕭湘兒咬了顆糖葫蘆,偏過頭去,不讓許不令看到淚水盈盈的眼睛,稍顯含糊的道:
“早知道你這麼薄,當年我就不救你了。以前說寶寶最大,結果都這麼多年了,纔想起給我買串糖葫蘆……”
許不令這就有點無辜了,站在岸邊的柳樹下,手扶著湘兒的肩膀上,聲道:
“我以前給你買過,你說又不是小孩子,誰吃這玩意……”
蕭湘兒霧濛濛的眼神一兇:
“我不吃,你就不買了?”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是我的錯,寶寶別生氣了。”
“哼”
蕭湘兒這才滿意,用紅袖遮擋,又咬了顆糖葫蘆,做出寶寶大人該有的威嚴模樣,詢問道:
“和小婉去蘇州,玩什麼了啊?我瞧小婉開心的。”
許不令拿出手絹兒,了湘兒的眼角,含笑道:
“也就隨便轉了轉,弄了個桃花塢,把山上寺廟改了寒山寺……”
蕭湘兒聽完後,輕輕哼了聲:
“手筆大,果然男人都是向著媳婦,把婆婆扔一邊。我怎麼沒見你單獨帶我出去逛過?”
許不令覺這是個送命題,想了想:“出長安的時候,不是單獨把你綁走了嗎?走了上千裡路……”
“哪能一樣?把我和巧娥關馬車裡麵,和寨夫人似的,再說紅鸞不也在嗎?還被紅鸞捉那麼在床……”
“當時我知道陸姨過來了,你夾著我不放,我……”
“你還怪起我來了?”
“……,嘿嘿……”
許不令無言以對,咧笑了下,笑得有點傻。
蕭湘兒瞪了瞪眸子,把目重轉向河麵上懸掛的一排排花燈:
“我是你第一個人,你也是我第一個男人,怎麼能這麼偏心?”
“我沒偏心,在我心裡,寶寶天下第一……”
“你說有什麼用?”
蕭湘兒咬著糖葫蘆,哼哼道:
“你和小婉青史留名了,我現在可還在皇陵埋著。我怎麼沒見你,給我修個啥園子的?”
許不令聽見這個,鬆了口氣,摟著湘兒的肩膀,大手一揮:
“早就有這個想法了,就怕你顧忌世俗眼不樂意。”
蕭湘兒蹙著眉兒,半點不信,抬手指向十八裡秦淮:
“既如此,從今以後,秦淮河就改名‘寶寶河’,文德橋改名‘寶寶橋’……”
許不令表一僵:“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寶寶近酒家,這怕是……”
蕭湘兒偏過頭去:“不樂就算了,我也沒指青史留名,反正世人都知道你的世子妃是我姐,我早就死了……”
“唉,誰說不樂意。”
許不令摟著湘兒肩膀,認真道:
“秦淮河改了,怕是會引起民憤,文德橋是陸家修的,應該能改,我待會就去打聲招呼,把上麵的字改‘寶寶橋’。”
蕭湘兒也隻是和夫君鬧別扭,隨口說說罷了,哪裡好意思真把陸家的文德橋,改的外號,這不昏君了嘛。輕輕哼了聲:
“算了,不為難你。”
“這有什麼為難的,千金難買寶寶開心,走走走,現在就去找我大舅子。”
許不令可沒開玩笑的意思,拉著蕭湘兒往回走,一副今晚上就工的架勢。
蕭湘兒拿著半糖葫蘆,瞧見許不令這模樣,倒是有點慌了。
要是秦淮兩岸的百姓,和蕭綺、陸紅鸞明早一起床,發現大石橋上‘文德’二字,變了‘寶寶’,還不得把拾掇死。
蕭湘兒被拉著行走,急忙道:
“許不令,你別來,我就隨便說說,字可是陸家老祖宗手書的,你去改寶寶,非把我弄妲己褒姒之類的妖妃不可。”
許不令擺了擺手:“那就在文德橋旁邊重修一座石橋,銀子我出,修橋補路該沒人說我們了吧?”
蕭湘兒眨了眨眼睛,覺得這主意倒是不錯,不過金陵是陸家的地盤,想了想道:
“算了,還是去長安修吧,修在紅鸞孃家門口,陸家還以為我欺負紅鸞呢。”
“也行,聽寶寶大人的。”
“寶寶當名字好古怪,得被後人笑話,要不‘瀟湘綺韻’?,剛好把我姐也帶進去,免得說你偏心。”
“嗯……這主意不錯。”
“那就說定了,橋我來畫圖紙,橫黃河……”
“橫黃河?!”
“有點長哈?那渭河?”
“渭河?”
許不令腳步一僵。
四百多米長的橋,修在渭河主乾道上,下麵還得通船……
蕭湘兒雙眸微瞇:“怎麼,以為本寶寶修不出來?我蕭家祖上可就是靠興修水利發家的。”
許不令咬了咬牙,點頭:
“嗯……修,多大點兒事兒,剛抄東部四王的老家,有的是銀子,就當給寶寶大人練手了。”
“這還差不多。”
蕭湘兒抿笑了下,摟住了許不令的胳膊,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花燈璀璨的秦淮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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