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惠帝一愣。
睿王的話繼續傳到他耳中:“大涼和明齊如今還算友善,陛下不會連這個人也不給本王吧?”他了個懶腰,淡淡道:“如此,本王也該向皇兄回稟一下城池的事了。”
文惠帝活了一輩子,總算是知道“氣得渾發抖”是什麼覺了。
沈家就是塊,睿王這是不僅要搶這塊,還要主人家雙手將奉上!
若是他真的下了道聖旨,只怕就算沈信日後因爲忠心留在明齊,也會對他生出怨憤之心,是他下聖旨讓沈妙遠嫁的呀!
若是他不肯下聖旨……文惠帝看了一眼對面的男人,他帶著面看不清楚是什麼表,然而總覺得,這人懶散輕慢的外表下,是極爲厲害的手段。明齊和秦國同盟岌岌可危的況下,貿然與大涼對上可不是明智之舉。
睿王給他出了一個難題,這個難題沒有解答,因爲做什麼答都是錯的!吃虧的都是他!
那男人目落在文惠帝上,猶如貓兒在戲耍爪中的老鼠,懶洋洋,慢悠悠的問:“陛下可想好了?”
文惠帝憋著不出氣,自登基以來,他理過無數棘手的事,沒有一次如同眼前這麼令人憋屈。有沒有一個人敢如此無禮又放肆的對他!
生平第一次,文惠帝開始後悔從前不應當爲了集中兵權而對付世家大族,若是明齊再多幾個沈信這樣的猛將,是不是就不必如眼前這樣在大涼麪前低三下氣?
可是世上哪有後悔藥?
睿王見他不回答,便是一笑,站起來,道:“本王明白了。”作勢要走。
“等等!”文惠帝住他。
睿王站住,笑道:“陛下可想好了,一國之君,一言九鼎。”
“明齊和大涼好,朕自然也有人之。”文惠帝笑的比哭還難看,他道:“若是沈家小姐嫁給睿王,也是沈家小姐的福氣,朕樂見其。放心,朕今日擬旨,過幾日就上朝頒旨。”蹲了一頓,才無比艱難的,從裡吐出幾個字:“城池一事……”
“就當是送給陛下的禮。”睿王一笑,心不錯的離開了。
等睿王離開後,文惠帝一下子癱在椅子上,他的額上滲出汗珠,臉卻漲的極爲通紅。
憤怒、恥、屈辱、怨恨在他臉上織淋漓。然而這一切他都無力去改變。
這或許就是世界上最令人難堪的事了,明明是一國之君,明明是真命天子,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無能無奈。
一邊的高公公大氣也不敢出一下,親眼見著帝王被如此境地,做下人的自然也擔驚怕。
“拿朕的紙筆過來。”文惠帝定了片刻,突然道。
高公公忙應了。
文惠帝目沉沉,雖然睿王眼下是說城池之事暫且不提了,那也是用沈家這門親事換來的暫時安定,究竟能安定多久,誰也不知道。最重要的是,沈妙嫁給睿王以後,雖然沈信還是明齊人,可是文惠帝卻再也不敢信任沈信了。
之前雖然打沈信,那也是怕沈信功高蓋主,可威武大將軍世代忠良,對於沈信的忠心文惠帝還是很相信的。可是兒在大涼,若是大涼以沈妙爲把柄要挾沈信,誰知道沈信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
沈信這顆棋子是廢了,明齊的局勢也就會更加艱難。爲了提防大涼,明齊必須趕和秦國恢復盟友關係,兩國合力,方能抗衡一二。
秦國還在爲皇甫灝和明安公主的事而惱火明齊,明齊就必須拿出誠意來。
太子必須死了。
文惠帝閉了閉眼睛。
……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文惠帝給太子下的定罪書來的又快又急,幾乎不給人想清楚的時間。太子在牢中自盡了。
究竟是不是自盡,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不過是爲了全了太子的名聲,總不能堂堂太子落得和市井囚徒一樣,斬首於衆人面前,還是因爲刺殺別國太子的罪名,只怕這樣一來,第二日明齊皇家的威嚴也就不要了。
百姓們總是好糊弄,可是家深諳此道,太子是不是自盡,誰能知道呢?皇家總是喜歡給自己找個好看的由頭,哪怕本是髒污不堪的。
太子自盡的消息傳來,皇后似乎是鬧了一場,隨即便生了重病,在坤寧宮足不出戶,好生將養著。
後宮中的嬪妃卻是人人自危,皇后怎麼會生了重病?無非就是因爲太子倒了,太子倒了,皇后下半生沒了依靠,這個位置還能不能坐穩都不好說。皇后痛失子,只怕會對文惠帝懷恨於心,文惠帝自然也要提防著,是因病而足不出戶還是被,就只有他們自己曉得了。
皇后若是也倒了,誰會是下一個六宮中的主子?看來看去都是徐賢妃的勝算最大,文惠帝寵徐賢妃,徐賢妃還有兩個皇子兒子,周王靜王兄弟和離王一派鬥得你死我活,可是離王畢竟沒有一個得寵的母妃。
周王靜王,可算是天時地利人和了。
因此,嬪妃們便都小心翼翼的做人,這個關頭,可不能被人抓了把柄,一不小心被人當了槍使,那可就大事不妙。
皇甫灝一事,除了太子和皇后累以外,其他有關牽連的人,上上下下都一併到了連累。連累的最慘的,卻是員外郎王府。
當日是員外郎府上王爺提出要去品香,還攜帶著自己的妻子。誰知道皇甫灝會濺易閣,王弼和沈冬菱肯定是跑不了的。
不過定下他們罪名的卻不是這個。
員外郎被人私舉暗中做著買賣私鹽的生意,買賣私鹽是大罪,整個王府都要被連累的。王弼和沈冬菱被判斬首,王家其他人男丁流放,子充爲軍發配邊關。
文惠帝的這一舉,明眼人都瞧出來這一次氣頗大,彷彿是了什麼刺激,故意在拿人撒氣一般。不過帝王心思向來令人揣不得,朝臣們雖然疑,卻也只是奉命辦事。
沈妙一邊聽驚蟄說著這幾日發生的事,一邊喝茶。邊的羅潭不住的往裡塞雪花糖吃。
雪花糖是從拿進來的,說是大涼有名的糕點師傅做的東西,普天之下只有大涼皇室才能吃。沈妙沒注意,卻被羅潭發現了,羅潭吃了一回之後就驚喜的很,問沈妙是從哪裡買來的,沈妙只得支支吾吾隨口應付著。
“秦太子的事,鬧得可真不小啊。”羅潭一邊吃一邊道:“弄了這麼多人給他陪葬,拿一個太子換都不夠呢。”說到最後,聲音又小了下去,似乎怕隔牆有耳。
沈妙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心中卻也爲文惠帝的心狠果決驚了一驚。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傅修宜當年爲了剷除沈家,不留後患,毫不顧念傅明和婉瑜的死活,當時想著,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無的人。如今看來,傅修宜的舉和文惠帝倒也是如出一轍。
在他們傅家人的眼中,親,或者是友,都是不牢靠的,唯有江山大權纔是一生追逐的東西,爲了坐穩這個位置,犧牲一個兒子也算不得什麼,反正還會有別的人來爲他們生孩子。
這大約就是傅家人天骨子裡的無義。
羅潭瞧著碟子裡爲數不多的雪花糖,扳著手指頭算:“姑母姑父吃過了,丘表哥也吃過了,就剩凌哥哥沒吃了,這點兒剩著給凌哥哥吧?”看向沈妙。
沈妙自然不會因爲一口吃的斤斤計較,就點頭。
“若是你能記起究竟是在哪裡買的這雪花糖就好了。”羅潭嘆了口氣,頗爲惋惜:“我吃遍了小春城的所有糕點,又將定京的糕點吃的差不離,還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雪花糖。雖然你記不清了,我打算明兒個親自託人找找,一定要將這店找到!”
沈妙默默無語,這是大涼的廚做的,羅潭就是把整個定京掀翻過來,怕是也找不見這家“店”。沈妙都有些後悔,當時不應當說“店”的,就說是隨意一個小攤也好啊。
羅潭又道:“凌哥哥也喜歡吃糕點,一定會喜歡這個。”說罷又想起了什麼,道:“不過這幾日凌哥哥有些古怪啊。”
沈妙問:“怎麼?”每日關注的事不在這上頭,是以還真不曉得羅凌有什麼變化。
“除了上兵部,回府後都不怎麼出來,就在院子裡練武。”羅潭支著下道:“凌哥哥以前可不是對自己這麼苛刻的人啊。而且這幾日我找他說話,他也是興致不高的模樣,好似了什麼打擊。”羅潭看向沈妙:“小表妹,你聰明,你知道他是怎麼了嘛?”
沈妙道:“我又不是時時刻刻跟著他,怎麼能知道他在想什麼。”見羅潭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安道:“別擔心了,大約快到年關是兵部的事繁忙,等過了這段日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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