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楓,”謝景行打斷他的話:“我是大涼的睿王。”
院子裡安靜下來。
沈妙的心中微微嘆息一聲,總要走到這一步的。
謝景行的份,註定在定京城裡沒有站在他這一邊的人。無論是誰,看到謝景行真是份的時候,總會想著“叛國”之名,不管這其中真相或是苦衷是什麼,沒有人在意。他們在意的只是“結果”和“欺騙”。
榮信公主疼謝景行如親生兒子,到最後也免不了防備和欺騙。蘇明楓乍見老友重生自然欣喜若狂,可那短暫的歡喜過後,終於還是會走到真相大白的一刻。
那就是人最赤,最殘酷,最令人痛苦的時候。
蘇明楓疑的看向謝景行,問:“你在說什麼,對了,你現在變了睿王,是不是當初北疆戰場上發生了什麼事,你不得已之下的權宜之計,這睿王的份的確高貴,可長久下去不是辦法,你總要……”
“我是大涼的睿王。”謝景行道。
絮叨的聲音戛然而止。
風捲起院子裡的落葉,白虎早已蜷到爲它搭好休憩的窩棚裡去了,無星無月的夜裡,只有燈籠發出微弱的。
蘇明楓的目驚疑不定,他遲疑的問:“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真實份,就是大涼的睿王。不是臨安侯府謝鼎的兒子。”謝景行淡淡開口:“不是權宜之計。”
“不可能!”蘇明楓口而出:“你與我相識十幾載,時就在一起,你是大涼的睿王,我怎麼不知道?”
“謝家世子甫出生就夭折,真正的臨安侯府世子已經死了,”謝景行道:“不是我。”
蘇明楓怔怔的看著謝景行,他的話語有些混,似乎自己也分不清楚一些事,他道:“你的意思是,一開始你就不是臨安侯的兒子,有人貍貓換太子換了你進來,你一直在定京城生活到大,可是你其實不是明齊人,你是大涼人,你是大涼永樂帝的胞弟,你是大涼的親王,這怎麼可能呢,這本不可能……”
他的話語在看清楚謝景行的神時猛地頓住。那張悉的,貌英俊的臉上,有的只是冷漠之。蘇明楓瞭解謝景行,謝景行在說正事的時候,不喜歡重複的時候,不耐煩的時候,往往就是這個神。
他說的是真的。
蘇明楓說不出此刻他的心裡是什麼覺,彷彿被堵了一團棉花。方纔乍見老友之下的歡喜然無存,有的,只是空落落和一些莫名其妙的怒氣。
他問:“你什麼時候知道自己份的?”
“記事起。”謝景行答。
蘇明楓倒退兩步。
“記事起?”他問:“你很早之前就知道你是大涼人了?”
謝景行不置可否。
沈妙心中嘆,謝景行何必要如此實誠,事實上,他越是這麼說,蘇明楓就越是會有一種被欺騙至深的覺,有時候,適當的說一些謊言,對自己,對別人都要容易接收得多。
可是沈妙捫心自問,若是換了自己,怕是也會如謝景行這般坦誠。
對於很親的人,實在沒有必要欺騙了。
果然,正如沈妙所料,蘇明楓在聽聞謝景行的答案之後,面變得極爲複雜,驚詫、懷疑過後,便像是被背叛了的憤怒之漸漸涌上,他冷笑反問:“哦,那你現在回來做什麼?莫不是看明齊不如你們大涼,還想野心的在這裡上一腳吧?”
他話說的刻薄,連沈妙也忍不住爲之側目。心中卻是明瞭,局外人看棋,看的最是清楚,蘇明楓乍一下知道這麼多,必然無法接,對於邊走得近的人,人們總是特別容易傷害他們。
“是又如何?”可謝景行更不是個低聲下氣的主,不僅沒有順著蘇明楓的捋,還氣定神閒的承認了。
沈妙想說話,轉念一想卻又放棄了,觀棋不語真君子,今日且當看戲就好。
蘇明楓果然更加憤怒,他衝著謝景行吼道:“我今日總算知道什麼做臣賊子,什麼做養不的白眼兒狼!原來我以爲你從小對臨安侯不親,是因爲玉清公主的緣故,如今看來,分明就是你一早就要和他們劃清關係!你本不是臨安侯的兒子,卻心安理得的著臨安侯府的一切,甚至謝府的兩個庶子都不及你毫。你口口聲聲說榮信公主是你的親人,你卻欺騙,讓爲了你的死訊而日痛苦。你當我是兄弟,卻瞞著自己的份多年,只怕你與我好,也是有原因的。”
“你不喜歡明齊,不喜歡定京。可那畢竟是養育你的地方,生恩不及養恩大,你著明齊給你的一切,回頭卻釜底薪做你大涼的睿王。你大涼國富民強,你大涼兵馬壯,你爲了榮華富貴拋棄明齊的一切。謝景行,你無無義,你就是個小人!你不配爲人臣子,不配爲人嫡子,更不配爲人兄弟!滾回你的大涼!”
“夠了!”沈妙猛地站起來打斷蘇明楓的話。
蘇明楓的這些話,未免也太傷人了。
轉頭看向謝景行,沒有面戴在臉上,謝景行的表一覽無餘,他沒有怒,沒有微笑,只是面淡淡的,平靜的看著蘇明楓。好似蘇明楓裡說的那個人不是他,又好似……本對蘇明楓的話不甚在意。
沈妙的心裡,突然就起了幾波瀾。
看向蘇明楓,面上卻是浮起一個嘲諷的微笑,道:“哦?蘇公子看來倒是大義凜然,這就迫不及待的過來張正義了。可惜,你所謂的別人是白眼狼,在我看來,你也一樣。”
謝景行一怔。
蘇明楓連帶著對沈妙也憤怒了,道:“你說什麼?”
“說你是白眼狼啊。”沈妙前生在後宮裡與楣夫人相鬥的時候,自然每日也不了脣槍舌戰。論起嘲諷人來,雖然不是出類拔萃,到底還是從楣夫人上學到了不東西。
微微一笑,端的是端莊穩重,越是這樣,就越是襯托出蘇明楓的無禮。的聲音也輕溫和,和風細雨一般,字字句句卻都是不留。
“來指責別人之前,最好先看看自己是什麼模樣。蘇公子覺得睿王是白眼狼,覺得睿王是利用你,我也請問蘇公子,當初平南伯府,自小到大,謝景行幫了你多?”
“從你仕開始,你不懂際應酬,是謝景行替你出銀子打點,想要學拳腳功夫,謝景行幫你請武師。皇上要打平南伯府,是他在旁提醒著你,勸平南伯急流勇退。若非如此,你以爲如今明齊定京還有個平南伯府?只怕墳頭的草都有一丈高了。”
“你說謝景行利用你,與你好有別的圖謀?整個定京城,提起你蘇明楓,誰不知道是謝景行的發小。從小到大,你子羸弱,卻無人敢欺負你,你以爲,憑的是誰?是你平南伯府的門面聲,還是你有個定京城無人敢惹的發小青梅。世上之事,就是這麼簡單,蘇公子莫要覺得我說的不好聽,從小到大,謝景行替你鋪了多路,給你們蘇家幫了多次忙?若是這就是所謂的利用,我也希有人能利用利用我?蘇公子,你說是不是?”
笑意盈盈,說的話卻如雨打芭蕉,滴滴答答都是涼意:“拿了別人的好,回頭卻要倒打一把,口口聲聲指責別人的不是,這不是白眼狼是什麼?蘇公子,我是不是也能說你,無無義,不配爲人兄弟?心安理得的著你指責的人所給你的一切,你虧不虧心?”
蘇明楓可不是一個會和人脣槍舌戰的人,何況沈妙的話字字句句都是嘲諷,卻又是貨真價實,直堵得他臉皮都漲紫紅。在極度的怒意中,隨著沈妙說的話,他的腦海中卻又浮起當初一卷一卷的畫面來。
謝景行待他,平心而論,的確是很好的。若是不好,蘇明楓也就不會惦記著這麼多年了。謝景行這個人,傲慢無禮,放肆頑劣,做事又隨心所,幾乎沒有什麼可以約束他的。他雖然裡說的無,可是對於蘇明楓的事,總會幫上一些忙。譬如小時候有人欺負蘇明楓,謝景行二話不說帶人將其狠狠揍了一頓,即便那人是皇親國戚家的小孩,也照揍不誤,終於讓旁的人也不敢欺負蘇明楓。
只是謝景行雖然做得多,可是卻從來不邀功,甚至提都不提,妹每每還用一種惡劣的態度,於是天長日久,人們記得他的壞,他的好卻漸漸被人淡忘了。
沈妙說完一通話,心中卻也是暢快至極。不知道爲何,看著蘇明楓指責謝景行的時候,覺得那畫面十分刺眼。眼下說完,雖然有些赧然,卻並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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