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修宜撐住桌子。
幕僚也極爲不知所措,頓了頓,才道:“公主既然已經將這封信送進宮中,陛下知道了,也會有所行的。”
“沒用。”傅修宜打斷他的話:“謝景行已經離開定京一月餘,父皇忌憚大涼聲勢,不敢明著與他對上。如果謝景行還沒走,倒是可以利用天下人挑起爭端,可惜現在來不及了。”
幕僚也扼腕嘆息:“公主怎麼不早些將這信拿出來呢?若是早一步,就不會如現在這般束手無策了。”
傅修宜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悅手下的蠢笨,幕僚被他看的心慌,只聽傅修宜道:“愚蠢,公主之前肯定已經想過辦法通知父皇,或許嫁禮前一夜就已經做過。不過最後卻和我的人馬一樣,被謝景行攔下了。”
他雖竭力忍著怒氣,眼中卻還是無法藏惱恨:“謝景行……藏得未免也太深了!”
“那沈家……”幕僚問。
“繼續盯著。”傅修宜冷笑:“我倒要看看,謝景行的份,沈家是一無所知,還是這麼多年都在裝傻。”
此刻,沈宅裡的衆人都還不知道定王府裡出了這等事。
自從沈信被升爲軍正之後,因著不用親自帶兵,倒是沒有日日去兵部跑。沈丘還是老職務,和羅凌在守備軍裡做個小頭領。日子卻是比之前要寬鬆了許多。
羅雪雁和沈信打著商量:“要不再過些日子,咱們就跟陛下提回去小春城如何?”羅雪雁嘆了口氣:“至在小春城,也不至於如此荒廢時。”
沈信搖頭:“皇上留我們在定京,就是爲了提防沈家靜,不可能放我們回小春城去。留在定京,爲牽制的棋子,日後纔好做事。”
羅雪雁約覺得沈信這話有些奇怪,似乎在暗示著什麼,正要發問,就聽見沈信嘆了口氣:“再說了,潭兒現在也沒個消息傳回來,真要回去,我可不敢見岳丈老爺和舅兄。”
“那倒也是。”一提起這事,羅雪雁就覺得頭疼:“我已經讓人去給他們傳信了,只是景行手下人教程快,也不知趕沒趕
不知趕沒趕上,來去也要時間,現在都沒消息,我心裡怪是不安穩的。”
沈妙嫁禮出城那一日,羅潭是沒有來送的,說是因爲沈妙不肯帶去大涼生悶氣,又不想親眼目睹離別的場面。羅潭在沈家自來有些任,衆人也很無奈。而沈妙那一日出城之後,回來也已經是傍晚,羅潭的丫鬟說羅潭已經睡下了,羅雪雁想著羅潭心裡不痛快,便也沒有去打擾。
倒不是羅雪雁不關心自己侄,只是大家雖然曉得羅潭膽子大,卻也沒料到羅潭膽子會大到這個地步。當初羅潭悄悄跟著沈信他們來到定京,那是因爲都是自家人,而且好歹都在明齊。這回卻是從明齊到大涼,一個完全陌生的異國,隨行的人都是睿王的人,羅潭又不認識,大約也是不敢的。
誰知道這位羅家小姐,也是個風風火火的子,更是敢千里走單騎,一直到了第二日晌午羅潭都藉口不舒服不肯出門一步,羅雪雁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再去找人的時候,就見羅潭的丫鬟巍巍的捧著一封信跪下來求饒了。
得,千里走單騎,羅潭瀟灑的留了一封信就追隨小表妹的腳步去往那個‘食琳瑯滿目,市井肩接踵’的大涼去了。
羅雪雁嚇了一跳,連忙派人去追,可是沈妙的人本就已經走過一天,而且睿王的隊伍可不是普通角,腳程極快,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追上,一個月都沒消息,沈信和羅雪雁還在爲這事兒憂心。
“只盼著信到了景行手裡,景行能派些可靠地人將潭兒送回來。”羅雪雁道。
……
定京城裡的這些事,羅潭怎麼會知道呢?便是知道了,也只會當做沒聽到,因爲眼下還有比這些事更重要的事。
又到了傍晚時分,車馬隊這時候都要休息的。沈妙自然是已經被安排好了沿途的屋舍人家,羅潭可就慘了。
是混在了睿王府裡車馬隊的那羣武夫之中趕過來的,自小跟著羅家人生活在一起,渾上下沒有兒家的驕矜之氣,扮男人更是像模像樣,一時間倒是無人發現的份。可是每天夜裡卻是十分痛苦的時候,車馬隊的武夫們不像沈妙這樣的王妃,可以自己住一間屋子,而是十幾個大漢一起睡一間房,幾個人睡牀幾個人打地鋪,幾個人甚至還能將凳子桌子拼一起將就著睡。
羅潭不氣,牀也好桌子凳子地鋪也罷,都可以忍,唯一不能忍的卻是要和十來個陌生的大漢睡在一起。夜裡打鼾聲呼嚕聲說夢話的聲音,還有種種異味,不時地有男子將搭在上,真的比殺了羅潭還要難。若是讓羅連臺和馬氏知道了,只怕就要打斷的了。
而最讓羅潭覺得可怕的是……洗澡。
就算平日裡再如何獷,也不可能如同這些漢子一樣十幾天不洗澡,更不能容忍每每看到一個湖,就和所有的男人一同跳下去洗澡。之前有幾次險些被人一同推了下去,嚇得羅潭差點尖出聲,最後還是靈機一,說自己上有十分醜陋的傷疤,不願意當著衆人的面被人瞧見,那些武夫雖然覺得事兒多,卻也沒有再迫了。
今兒個這農舍後頭恰好有片溫泉,溫泉裡的水瞧著也十分清澈,傍晚的時候武夫們已經下過水而沒有。這會兒月亮升起來,沒有人看見,羅潭就抱著服的出去了。
黑走了老遠才走到湖邊,左右看了看,已經是深夜,大家都睡得了,便是有半夜起夜上茅房的,也不會繞遠來這邊。羅潭放下心來,三下五除二了服,穿著件肚兜就下了水。
溫泉水暖和的很,又舒服的,羅潭已經許久沒有這般幸福的洗過澡了。都是趁著夜裡無人跑出來燒柴洗澡,麻煩得很,這會兒卻覺得幸福極了。
一邊看著天上的月亮,一邊想著: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似乎羅雪雁那頭還沒有追來,只怕是真的追不上了。便是追上了,再回去似乎也不可能,既然這樣,要不要同沈妙說個明白呢?小表妹刀子豆腐心,也不會真的對怎樣。這樣一來,就能睡沈妙的屋子,也不用揹著人洗澡都洗的這般艱難了。
正想著,卻突然聽見自遠而近傳來腳步聲,羅潭嚇了一跳,只怕是有人來了。有些不知所措,卻也不敢逗留,那腳步聲已經很近,只好一把抱起石頭邊的服將整個人都沒水中。
羅潭是會鳧水的,可是將頭埋在水裡卻也不是一件輕鬆地事。那腳步聲在溫泉邊上停下來,卻遲遲不離開。羅潭漸漸的便覺得呼吸極爲困難,很想擡頭浮出水面,可是眼下就只穿著一件肚兜,便是浮出來了,只怕清白也就毀了。
再如何大大咧咧,這一刻,羅潭也要顧及著自己的清明。
本就如羅家人一般子倔強,那人停在溫泉邊上不走,羅潭就死命在水裡不肯起來。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羅潭的眼睛已經有些花了,腦子也有些發懵,更是覺得自己只怕就要葬送在這裡了,隨即又覺得悲哀,想著爲了保住自己的清明,竟要犧牲在這裡,可惜還沒去過大涼……
就聽見頭頂有人模模糊糊的說話:“水不錯啊,你打算將自己悶死麼?”
羅潭心中一,那口氣憋著再也憋不住,猛地扎出水面。不過還尚有理智,只是將頭浮出書面,子卻被藏在溫泉水下,好在溫泉水蒸騰出霧氣
蒸騰出霧氣讓人看不清楚的子,否則羅潭真的要慚而死。
“嘖,”那人道:“還以爲你會撐得更久一點。”
羅潭對那人怒目而視,卻在看清楚對方樣貌的時候猛地怔住,呆呆道:“高、高大夫?”
那蹲在湖面上,手裡提著個燈籠,笑瞇瞇的看著的年輕男人不是高又是誰?這麼冷的天,偏他還有興致拿著他那把從不離的摺扇輕輕搖著,閒懶的姿態讓人看得好生悶氣。
“你怎麼在這兒?”羅潭忍不住問。
高含笑不語。
羅潭心裡嘀咕,對方可是明齊的太醫,眼下卻出現在這離定京城這麼遠的地方,莫非是出診已經到了這般偏遠的地方,問:“高大夫,你連這麼偏遠的病人生意也要接麼?朝廷給你的銀子是不是很,你竟這般辛勞。”話語裡,竟然是不加掩飾的同。
高被羅潭這話噎了一噎,半晌才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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