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要什麼?”羅潭問:“不是揭了榜麼?若不是爲了求得東西,爲何又要揭榜?”
唐叔看向羅潭,笑道:“老奴心裡也疑著,季夫人問過恩人,恩人說當日偶然路過,恰好見著這張榜,想起恩人自祖上傳下來一株靈草,是可以解百毒的。想著這藥草能救人一條命,也沒多想,就揭了榜來到咱們府上。”
羅潭聳聳肩:“那倒是高風亮節,我可做不到這般,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到底要好好掂量掂量,去救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實在需要氣魄。”
唐叔也笑:“的確如此。”然後看著沈妙道:“季夫人也正因此事頭疼,老奴也拿不定主意,不過既然夫人回來了就好了,夫人來瞧瞧,究竟要贈他們什麼纔好。”
“既然是救命恩人,我便先去見上一面吧。”沈妙垂眸:“現在是在正廳麼?”
“正是。”唐叔道:“老奴正要過去,正好,夫人也一道過去吧。”
沈妙點頭,羅潭也趕跟上。
一路上,唐叔卻又似突然想起來一般,道:“說起來,那兩位恩人似乎也是剛到隴鄴來,對隴鄴都不甚悉,說是來尋親來著,季夫人想著,過些日子就替他們二人張羅一下,咱們親王府也可出一份力,若是能在外張一些告知也是好的。”
“兩位恩人?”沈妙問:“怎麼有兩位?”
“那是一對姐弟。”唐叔笑著道:“年紀大約也就和夫人差不多的,生的也是很出挑的。季夫人古道熱腸,還想著說爲那對姐弟介紹些青年才俊、大家閨秀。看著也很懂事,來咱們府上幾日,都和府裡的下人們的好了。”
睿親王府的下人們都是謝景行墨羽軍裡調教出來的人,便有的不是墨羽軍的人,也俱是一些心智堅定的。沈妙來親王府這幾日也看著,這些人行事都有自己的規章,難爲謝景行那樣目無規矩,行事散漫的人,卻調教出了一批對待自己嚴苛的近乎自的手下。
而與這些人的好,卻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就算是再古道熱腸,人與人之間,都會有一個基本的警惕和界限,尤其是睿親王府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沈妙的直覺,總覺得這對“恩人”倒是有些不簡單。
羅潭好奇:“這樣說來,這對姐弟倒是極好的人了。”
“大約是吧。”唐叔笑道:“不管怎麼說,能救了主子一命,對親王府來說,都會終生是座上賓了。”
正說著,已經走到了正廳門口,方一踏進門,便見著屋中央坐著季夫人和大人三。季大人正側頭和季夫人說著什麼話,瞧見唐叔後跟著的沈妙,季夫人“蹭”的一下站起來,快步走上前來道:“娘,你可算回來了!”
廳裡還有一些夫人,卻是沈妙沒見過的生人。沈妙有些疑的看著季夫人,季夫人注意到的目,就低聲道:“這些是來看景行的夫人……白日裡不好打發回去,只得讓們在這裡坐著了。”
沈妙瞭然,謝景行在隴鄴的地位實在微妙,他的生死,關乎著朝廷中許多人的生死和利益。而要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那些個朝臣不好出面,卻好讓自己的夫人打著來安季夫人的名頭過來看人的,安是名,眼見著謝景行的傷勢是真。謝景行今兒早上醒了,估計這些夫人就是特意趕來一睹真假的。
季夫人道:“這些日子你去了哪裡。唐管家說你去尋大夫了,可怎麼也找不到你,差點連這幫人都沒應付過去。你可算回來了。”話末了,又帶了小小埋怨:“景行還沒醒,我知你心急所以去找大夫,可無論如何,都該陪伴在夫君邊。今兒一早他醒了,沒瞧著你可失了。你如今份不是家小姐,而是睿親王府的王妃,做事且想一想前因後果,許多雙眼睛盯著哪。”
話雖不怎麼中聽,沈妙卻曉得季夫人是在爲著想。況且於於理,與季夫人有緣關係的都是謝景行而不是沈妙,在沒有說明原因之前,這不辭而別的行爲的確是瞧著很過分,很不近人,因此,沈妙倒也沒有因著季夫人這番指責的話覺得委屈。
季夫人才低低的與沈妙說完,廳中的一位婦人卻是看著沈妙笑道:“親王妃可算出了來,這幾日咱們來探病,卻是沒有瞧見親王妃的。想著親王妃是不是因爲親王殿下臥病在牀而傷心絕,所以才閉門不出,心中擔憂得,還怕會不會出什麼事,眼下見著親王妃沒事,我們也就放心了。”
這話明裡暗裡卻都是在說沈妙這個睿親王妃當得實在算不得稱職,爲王妃,自己的夫君重傷在牀,自己連個面都不,既沒有守在病牀邊,卻也沒有出來見客,行蹤詭譎便罷了,還實在是冷,沒心沒肺。
季夫人面就有些不好看,沈妙微微一笑,不鹹不淡的側對那夫人道:“家中混,勞夫人牽掛了。”言外之意就是,我自己府上的事,就不勞您這個外人牽掛。
沈妙這人自來就是遇強則強,對付謝景行那種深不可測的人要服,對個沒甚麼頭腦的人卻不必想的太多,因此話語也就格外諷刺。直刺得那夫人啞口無言。
可這麼一側,自己的模樣卻清晰地暴於衆人面前,只聽得另一個夫人驚道:“睿親王妃,您這是怎麼啦?裳怎麼弄得髒兮兮的,莫不是摔了一跤?”接著又猛地捂住了鼻子,出一副極其難的模樣。
季夫人和季大人一愣,唐叔也一愣,廳中衆人的目“唰”的一下全都集中在沈妙上,這才發現,沈妙的裳上沾滿了泥土和灰塵,實在是髒污不堪,仔細去看,頭髮似乎也有些,雖然已經整理過,總覺得有些狼狽。而渾散發出若有若無的異味,卻像是……卻像是料的味道了。
那些個夫人本就對睿親王妃這個外鄉人不怎麼喜歡,這下子有了話頭,立刻就七八舌的說開了,說沈妙是不是心中焦急所以行事有了差池,或是突然摔了一跤什麼的。
羅潭在背後聽得火冒三丈,只有是曉得沈妙這一狼狽究竟是怎麼得來的,偏偏沈妙又警告過,此事不能說出去。
唐叔有些詫異,他見到沈妙,一心記掛著正事,卻忽略了沈妙的模樣。並且沈妙自來都是端莊高貴的,穿著也是一不茍,何曾有過眼下這般不在乎外表的時候。季夫人面上更是涌出了幾分難堪,沈妙是的侄媳婦,說沈妙不是,無異於在狠狠的打的臉。
一片竊竊私語中,沈妙的神反倒是最淡然的,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這些夫人本就排外,未曾將看做是自己人,對於有心挑剔的人,就算今日穿的再如何貴重,那些人也不會對有一改觀。因此,狼狽的模樣落在衆人眼中,也並不覺得會多難堪。
總歸日後又不會是坐在一起喝茶的關係。
季夫人正想說幾句話打圓場,突然聽見自外廳傳來男子的笑聲,道:“李兄實在是高才,這九連環我解不開,你卻短短半柱香都不到就解開了,除了我三哥,還沒人比你這作更快呢。”
正是季羽書的聲音。
接著,另一個聲音響起,似乎是年輕男子的聲音,十分的清澈,卻似乎又有幾分低啞,合在一起,便顯得有些特別。那人道:“季兄弟承讓,在下萬萬不敢與親王殿下相提並論。”
沈妙心中一,不由自主的,一顆心突然的揪一團,那清澈低啞的聲音十分悉,可是卻想不起來到底是誰,然而靈魂卻在這一刻都抖了,低頭去看自己的手,袖子很長,只出指尖,然而那白的,因著昨夜忙碌了一夜而顯出幾道痕的指尖,此刻在猛烈的抖著。
下一刻,季羽書的聲音響起:“莫要這樣說,等我三哥醒了,定要你們二人比試一番,三哥最喜歡聰明之人,你若去了,三哥一定很欣賞。”
那正廳的簾子被人一掀,從裡頭走出兩個人來,季羽書走在最前面,突然瞧見沈妙,便是一愣,隨即又不顧諸位夫人在場,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來,問:“嫂嫂!”又低聲道:“你回來了!這些日子你不在,我問鐵也不肯告訴我,究竟去哪裡了?”
沈妙卻是沒有回答他的話,目死死的盯著跟著季羽書走在後頭的人。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大約不過是二十出頭的模樣,五生的十分平淡,平淡的讓人覺得也瞧不出什麼特點,然而卻莫名的吸引目,只因爲渾上下都散發著一種“聰明人”的氣息,他穿著松香的長袍,青布靴,一雙眼睛彷彿夏日的日頭,熱烈微醺,卻又帶著一種的狂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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