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恰恰跟隨了兩個這樣的人,所以他能夠理解白玉爲了夫人所做的一切。
所以,他只能沉默地將一切歸咎於宿命。
但是,白玉太多的拒絕和冷漠,讓他始終不能釋懷。
西涼茉看著他,忽然搖頭,神間沒有了方纔的冷淡,只是看著他,輕嘆,這個男人已經失去了分寸。
並不怪他,只是淡淡地道:“陸魅,你不明白,一個人如果不能將所有的恨都放心託付在一個男人的肩頭,那是因爲那個男人不能足以令傾心相托。”
陸魅一愣,神間閃過沉鬱:“夫人,這麼多年,別人看不出我的心意,我不相信您也看不出來。”
西涼茉低頭喝了一口茶沒,垂著眸子道:“陸魅,你必須明白,你的心意,沒有人必須能看出來,信任這種東西,有九是你所能表現出來的一切,另外一則是一種默契和幸運。”
隨後,放下茶,看向魅六,悠悠地道:“而很不巧,這兩種,你都沒有能達到圓滿。”
陸魅眼中閃過茫然與銳織的,沉默了許久,最終喑啞地道:“夫人是說,玉兒姐姐,不信任我。”
西涼茉的眸子看向遙遠碧藍的天邊,淡淡地道:“我用了將近十年的時去達到這一種圓滿,期間的試探、反覆、掙扎,我並不曾表,但是不代表不存在,這很難,我必須承認,或者說非常艱難。”
微微瞇起眼:“像我這種人永遠會給自己留下後路,不夠純粹,但是我遇到了一個非常純粹的人,他讓我一點點地確信我可以安全地留在他的世界裡,哪怕他離開,不在我的邊,我也會爲他繼續撐起一個空間,等到我不能再等,然後去尋找一個答案,哪怕再多的煎熬,我也沒有想過主地離開他,從來沒有,除非我確定他已經變質,不再是當初的那個他。”
西涼茉頓了頓,似笑非笑地道:“但是有一種人要變質,不如讓他殺了他自己可能更困難,這就是人的奇妙之。”
隨後,看向魅六,目有些奇異:“陸魅,不,魅六,你從小到的訓練,還有你的信仰,讓你比我純粹,但是,你在某種程度上說,你和我其實是同一種人。”
陸魅,不,魅六徹底一怔,看向西涼茉,沉了一會兒,想要說什麼。
但是西涼茉並沒有打算讓他說話,而是繼續道:“每個人天生都會遮掩自己,但你和我這種人天生比平常人更會遮掩自己的真面目,你的臉、你的行爲,從一開始就象個單純的年。”
西涼茉頓了頓,繼續道:“但實際上,你所經歷的一切,你的心智,你的靈智,都遠超越了當時的白玉,你是個很聰明的人,而那種可的年面目只是你在遮掩你自己而已。”
西涼茉看著陸魅沉默的樣子,笑了笑,又拈了一隻點心慢慢地吃:“說起來,我們沒有人知道你到底多大了,白玉那時候把你當小羊羔來看護,不想卻被你這小羊羔給吃了,說來也倒是的劫。”
在司禮監魅部,年齡並不重要,大部分都是當年百里青命人私下蒐羅來的孩子,一般看起來不超過五歲,當然那只是看起來而已,裡面有大部份出都很不好,有朝廷罪犯之子,死人堆裡撿來的流浪兒,他們共同的特徵就是——毫無牽掛。
不過這也註定了不管看起來是單純可如魅六,還是憨厚如魅七,在遇到一些事的時候他們一定心涼薄,心狠手辣。
一如他們的主子。
陸魅沉默著,隨後出個帶著酒窩的笑來,他天生長了張稚的娃娃臉,如今一戎裝,還是看起來像個未及弱冠的年,笑容極爲秀氣可,卻有一很危險的東西:“白玉不是我第一個人,上京的紅袖招裡各花魁們,讓富貴豪門大賈的男人們千金才能得一夜,還得看姑娘們臉,但是我們只要想,當夜那個花魁便會躺在我們牀上,哪怕還是個清倌,早就被哪家王爺要贖了回去做妾,合理範圍,我們想要什麼人和金錢,爺都能滿足我們。”
他頓了頓,也學著西涼茉拈了一隻點心吃:“但是我慢慢厭倦了這樣,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太像一把刀,這些人是刀子出鋒後,用來抹掉刀子上面的的布。紅袖招的姑娘們有不出大族,或者懷絕技,眼高於頂,所以我想,如果我能讓們主地付出們自己,談說,也很有意思,那應該纔是人的日子,我會覺得我還活著,而不是一件品而已,這樣當我殺人的時候,下手也能更快樂一點。”
西涼茉沉默,沒有經歷過魅部的生活,不知道他們經歷過什麼樣的生活,百里青選擇他們爲自己的死士,必定就沒有所謂的仁慈可言,盡其用,各司其職,這是一個出的謀略家、權謀者所要做的最基礎的事。
“但是白玉不是紅袖招的姑娘。”西涼茉淡淡地嘆了一口氣:“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和你們爺一樣,是一種很固執而純粹的人,純粹的人遇到我們這種人,有時候,算他們倒黴。”
尤其是在雙方沒有用對方法相的時候。
白玉並不笨,何況魅六一開始與逢場做戲的態度其實並沒有太多掩飾,只是魅六也倒黴,做戲,做戲把自己做進去了。
然後發現,自己真正想要的不是那些逢場作戲,不是滿樓紅袖招,而是一份純粹而已。
但是白玉,還是被傷到了。
但是存粹的人有一種特點,不是不能原諒你,直到自己的底線有一天突然破裂。
這個底線在哪裡,誰也不知道。
有些人一天三餐被吃喝嫖賭的丈夫揍吐,也沒事兒,照舊一邊埋怨一邊做飯,日子一過幾十年,但是也許有一天,在什麼地方看見了別人家丈夫從田埂上摘了朵花給自家老孃們戴上,回家看著自家喝醉酒的丈夫躺在牀上呼呼大睡,發了會呆,可能就弄了腰帶直接上去把丈夫勒死。
陸魅聽了西涼茉的比喻,呆了一會,苦笑:“我倒是希能上來勒死我,但是後來我們明明好好的,四年前那件事之後……我什麼都不在乎,可……。”
這就是陸魅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爲什麼,他這種刀口的人,本不在乎那些事,能有一天活著,自己在乎的人活著已經是幸運。
西涼茉瞅著他,輕嘆:“白玉的底線,不在於你是否在乎,而是自己是否在乎,事實證明,很在乎。”
而白玉甚至沒有給他們任何人有時間來化解的不安就離開了,去做認爲必須做的事兒。
陸魅瞅著西涼茉,不,或許說瞅著西涼茉後的那片小池塘,發呆了半天,方纔道:“那我應該怎麼辦?”
他是來找夫人尋求一個答案的,如今答案有了,但是他卻更茫然了。
西涼茉看著他,沉了一會兒,才道:“爲我做了很多,所以我不會勉強做任何事,我和琢玉談過,已經不是當年的白玉,所以,你用當年的那些方法是不能達到目的的,變了。”
西涼茉說完這些話之後,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笑了笑,便起抱住跑來滿頭大汗的小娃娃,逗弄起自己懷裡的小傢伙來了。
陸魅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麼了,他坐在亭子裡發了會呆,複雜地看著西涼茉的背影,然後輕聲道了聲謝,悄無聲息地轉離開。
他越來越明白白玉願意爲面前子捨棄一切的心。
魅晶看著魅六離開後,纔對西涼茉道:“郡主,他們還有可能在一起麼?”
西涼茉喂著自己懷裡的小清兒吃點心,一邊淡淡地道:“那就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當年的白玉很在乎自己的無力,忘不了那個夜晚發生在上的事,原本的出就讓心底有一種的驕傲和自卑,還有更多的是不安,這些不安還有來自魅六的,魅六讓覺得他不在能掌控的範圍。
這種不安,在白玉被侵犯之後,瞬間發。
白玉心底的底線在瞬間崩潰。
選擇離開,再用盡一切手段進西狄的宮廷,與其說是復仇,倒是不如說那是對自己的‘無力’的一種反抗,需要證明自己不是一個只能坐以待斃,只能在主子的後接保護的人,更不是隻能任人擺佈的。
這個任人擺佈的‘人’裡除了敵人,還有人,而這一點,也許連白玉和陸魅自己都不曾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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