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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鼎宮闕》 160、禪位

問鼎宮闕最新章節

寧汜噎著,剛開口要解釋這玉佩的來路,背後一聲音沉沉傳來:「原來這玉佩在二弟手裡?」

他怔然看去,太子負手而立,輕鎖著眉頭看看他,又啞音失笑:「原來二弟時常提起的那宮,竟是靜雙?」

這兩句話自是將眾人的目都引了過去,寧汜此時反應倒快了,滯了一瞬,忽而竄起,一把推向他:「你胡說什麼!」

「殿下!」樊應德趕忙上前將他箍住,生怕他傷了太子。靜雙仍是滿麵淚痕,亦不解地看向寧沅:「這玉佩與奴婢有什麼關係……」

「日子久了,別說你,我都快忘了。」太子一哂,徑自向床榻長揖,「父皇,這玉佩是兒臣的。」

床帳中靜了會兒,皇帝的聲音傳出來,聽著倒還算冷靜:「怎麼回事,你說。」

「諾。」寧沅應一聲,朗朗稟道,「這玉佩是兒臣的,前幾年帶得多些,近來不帶了,就著人收在了匣子裡放著,前不久忽地發現沒了,隻道是宮人收拾時記錯了地方,便也沒多管。」

「若說與靜雙有關,倒也確實有點關係——幾年前有一日兒臣去見姨母,正上這玉佩下的流蘇散了,讓靜雙撞見。那會兒似是剛學會打流蘇與絡子,就將玉佩取走,為兒臣打了新的。」

「後來二弟見這上頭的流蘇換了,還問過兒臣。當時我們都還年,兒臣自是沒有多想,如實告知。」

他說著,淡淡掃了眼寧汜,目變得有些複雜:「倒沒想到,二弟記到了現在?」

言簡意賅地幾句話,將幾年來的故事連了線。

——聽上去多像皇次子時隔多年再見昔年相識的宮,見大十八變出落得貌人就了心,繼而念念不忘、害了相思之苦,隻得將與其有關的東西尋了去,一解哀愁?

「哪有這回事!」寧汜自是竭力辯駁,破口大罵,「你們……你們串通起來一起害我!」

寧沅失笑:「二弟。」他搖搖頭,「這豈是我能隨口編來的?這塊玉佩還是父皇所賜,我那裡自有記檔,想來紫宸殿中也有檔可查。」說著向樊應德抱拳,「樊公公去查便是。」

宮中諸如這般的檔一貫記載清晰。唯獨靜雙找他要的那一道,按著靜雙的要求不曾記過。

所以若隻依檔查下去,這玉佩該是還在他的手中。

頓一頓聲,他又靜靜地看著寧汜,道:「再說,你我兄弟,我何苦害你?」

這句話問出,倒讓燕妃明顯地失了

夏雲姒平靜垂眸,心下直笑:問得好。

這話是沒法答的。寧沅一概是個善待弟妹的大哥,不僅對寧沂、小桃這樣從出生就在一起的弟弟妹妹好,就連從前和他不睦的三皇子寧汣被接去延芳殿後也多得他的照顧,後來寧汣得以與親近起來,亦與寧沅有分不開的關係。

這樣的一位長兄,如何會平白無故地陷害哪個弟弟?

若非要說個原因,那便隻能是他覺得寧汜覬覦他的儲位。

可這種話,燕妃與寧汜敢說麼?太子為何獨獨覺得他覬覦儲位?這是但凡說出來就免不得要深究的。

寧汜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啞了片刻,又再度嚷起來:「定是你……定是你記恨我母妃!因著你母後,的墓都被掘了,你竟還來害我,你也不怕在天之靈……」

「啪——」

瓷盞猛地飛出床帳,截斷語聲,在地上摔了個碎。

「逆子!」

皇帝怒語擲出,滿屋寂然,眾人惶然跪地。

「朕還沒有駕崩!」皇帝然大怒,「朕還在這裡,你就敢為了你那個蛇蠍心腸的生母議論你的嫡母與兄長!」

「父皇恕罪……」寧汜已慄如篩,匆匆叩首,「父皇息怒,是兒臣失言,兒臣……」

「滾出去!」皇帝罵得愈發用力,歇斯底裡,可見恨意,「滾!」

「父皇……」寧汜淚眼迷濛地抬頭,卻見朦朧的床帳那邊,皇帝子一歪,栽倒下去。

「父皇?!」他聲音驟變,旁人猛地也意識到不對,齊齊撲向病榻:「皇上?皇上!」

殿裡便又了,混之後陷死寂。

這回的死寂,比上一次長了許多。

夏雲姒如上次一樣在廊下久久站立,隻是心裡了上回那種大事忽來的新起伏,變得分外平靜。

燕妃被先「請」走了,隻寧汜還留在外殿,長跪不起。

寧沅亦留了許久,在外殿裡一語不發,連茶都沒心喝上一口。

到了夜時分,在寢殿中忙了整日的太醫終於出來回了話:「娘娘……」

夏雲姒回過頭,神略顯恍惚:「……如何?」

太醫院院首重重嘆息:「唉。」搖著頭,他語氣沉然,「皇上已醒了。隻是這樣的病……皇上實不該再這樣怒。」

夏雲姒注視著他,從他鎖的眉間尋到了想要的結果,語氣仍難掩悲傷:「比從前……更嚴重了些?」

太醫無聲點頭。

夏雲姒愈顯哀傷,沉默須臾,才道:「辛苦太醫了,本宮進去看看。」

說罷提步殿,殿裡安靜的一聲響都沒有,夏日裡常用的清冽熏香在此時都出了幾分肅殺。坐到床邊,床上的人仍閉著眼,攥了攥他的手:「皇上。」

他重重地撥出一口氣。

的聲音便哽咽起來,眼淚旋即湧出一滴滴落在他的手上:「都是臣妾不好。臣妾若早知是這樣的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鬧到皇上跟前來。」

「不怪你。」他仍合著眼,乏力搖頭。仔細一聽便能發覺,他的聲音比從前更含糊了。

夏雲姒噎著,看一看外麵:「寧沅和寧汜都在外候著。」

他驀地睜眼,眼中兇畢出:「讓他滾!」

這個「他」自是指的寧汜。寧汜就跪在不遠的門檻外,聽言抬頭:「父皇……」

「皇上別生氣。」夏雲姒溫言寬,與數年來慣有的溫別無二致。

側首看看,與寧汜目的瞬間便覺出了凜然恨意。

隻作未覺,回過頭,輕輕勸道:「寧汜才十四歲。要讓臣妾說,靜雙的事是他糊塗,可這個年紀,心思萌起來也沒什麼道理可講。至於他生母與姐姐之事……」又看看寧汜,眼中流悲憫,「臣妾記得他小小年紀就懷了那份恨意,可那麼小的孩子懂什麼?左不過是有人將話遞進了他耳朵裡,那不是他的錯。」

皇帝闔上眼睛,靜了須臾,淡漠開口:「告訴寧沅,在陝甘一帶擇封地給他,讓他即刻就藩,無事不得回京。」

「父皇!」寧汜還要爭辯,夏雲姒一記眼風掃過去,宮人即刻會意,畢恭畢敬地將皇次子「請離」。

夏雲姒暗自舒氣。皇次子的事,至此差不多就算是了了。

他去就藩,他的養母燕妃自要留在宮中,既是「頤養天年」,也是個牽製他的質子。

至於封地選在哪兒,既然到了寧沅手中,寧沅自會權衡得當,選一他鬧不起事的地方。

而若他冥頑不靈,日後還是鬧出什麼事端,也就怪不得寧沅了。太平盛世裡,藩王想搖帝位原也沒那麼容易。

夏雲姒隻盼他不會那樣做。

依著今天的形,若想勸皇帝與這個兒子恩斷義絕,也未必辦不到。會願意為他開幾句口,不過是顧及姐姐的在天之靈。

姐姐是那樣良善的人,不會願意看到庶子下場淒慘,便也願意多給他一次機會,保他榮華富貴。

況且也覺得,這些事是真的該當了結了,不必、也不該再延續一代。

此後的幾日,行宮一片消沉。

皇帝的病反反覆復,形好時尚能撐著神看一看奏章,不好時便神誌昏聵,記憶七八糟,喜怒更是無常。

前的每一個人都噤若寒蟬,侍奉得小心翼翼,仍是難免怒聖

終有一日,皇帝疑神疑鬼之下下令將幾名宮杖斃,夏雲姒無聲地避出去,攔了樊應德:「樊公公,罷了。」

樊應德遲疑地看搖頭嘆息:「皇上素來不是草菅人命的人,公公亦不是。如今既知皇上是因生病的緣故下的這旨,又何必讓他、讓自己背上這許多人命?」

說著看看那幾名宮,又道:「姑且不讓們在皇上跟前臉就是了。依皇上現在的形,過些時日未必還會記得這事。」

樊應德幾番猶豫之後終是應了,夏雲姒淡泊垂眸,轉折回寢殿。

他繼續責罰宮人吧,盼著這樣的事再來幾次。再來幾次,前的人就都在麾下了。

他便這樣在反覆無常裡一直捱到了夏末。在一個神思尚算清醒的日子裡,他喚了人來:「去,傳朝臣們來。朕要傳旨,禪位太子。」

語中,隻有讓人唏噓的哀傷。

他終於放棄了。這許久的反覆之後,他終是意識到了自己無法病癒,也再也料理不得朝政。

夏雲姒放下手裡的書,鎖著秀眉坐到他床邊:「皇上又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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