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李承璟從來不說,但是程瑜瑾見了卻格外心疼。李承璟又一次大半夜回來後,程瑜瑾給他端來了熱茶,跪在榻上為他額角。
「殿下,你這樣辛苦,那邊卻一點都不領。壽王每日在陛下邊盡孝,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聽說這幾日陛下都漸有微詞,覺得你醉心權勢,機關算盡,不夠忠厚誠孝。」
李承璟嘆口氣,握著程瑜瑾的手將拉懷中,自然而然地將額頭放在程瑜瑾肩膀上。「我盡自己應盡的職責,公道自在人心,些許流言就隨他去吧。」
「隨他去?」程瑜瑾挑眉,道,「殿下,若是我和孩子被人說不吉利,恐會禍宮闈,你也隨這些流言而去?」
李承璟抬起頭,眉眼冷峻,毫無疲憊之:「是誰說的?」
「是我自己說的。」程瑜瑾坐好,往李承璟邊挪了挪,雖然神態依然十分囂張,但是手卻悄悄拽了拽李承璟袖,「我隻是舉個例子。」
「這是能胡比方的?」
程瑜瑾盯著他看,突然偏了偏頭,說:「殿下,你有沒有發現,你最近變了?」
李承璟神微頓,明顯繃起來。
程瑜瑾依然歪頭看他,說:「你以前矜貴斂,待人接如玉般深蘊在,可是現在,你說話時從來不會顧忌對方的反應,頗有些鋒芒畢、咄咄人之勢。」
李承璟愣住了,似乎是沒料到程瑜瑾會這樣說。一個人變化自己本覺察不到,唯有邊人,才能看的明白。
許是如願瞧見李承璟沉默,程瑜瑾突然噗嗤一聲笑了,主環住李承璟,說:「殿下,你以為我怪你變了?人總是要變的,我以前在程家時,一言一行務必圓,不敢得罪任何一人,但是現在,我說給祖母甩臉就甩臉,你也不曾怪過我驕狂啊。」
李承璟反應過來,很是想給擺臉。但是程瑜瑾主抱住他實在沒法抵抗,李承璟高冷剋製地摟住程瑜瑾的腰,依然冷著臉教訓:「胡鬧,連我的玩笑都敢開?」
程瑜瑾心想你真生氣的話躲開啊,手都摟上來了,還和裝模作樣。程瑜瑾顧及太子殿下的麵子,點了點頭,道:「是,是我得寸進尺了。太子殿下饒我這次?」
「下次還敢?」
「對。」
李承璟沒忍住笑了,他無奈地了眉心,一天的疲憊彷彿因此消散。程瑜瑾瞧見他臉上終於有了笑,慢慢收回手,坐回原位:「你終於笑了就好。這幾日你太繃了,我看本不是我在乎你變了,而是你自己在和自己別著勁。」
「我太在乎做一個合格的太子,過往二十年,這是我所有的信仰。我以為我做到了,現在,似乎並不是。」
李承璟有些慨。這些話,這些懷疑,他從來不會暴在朝臣麵前,在麵對劉義等人,他也始終是有竹、雍容持重的太子。唯有在程瑜瑾麵前,他才會流出真實的心意。
從各種意義上,他們倆都非常像。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懂一個人能將自己苛責到什麼程度,更不會懂他們完背後的力。
對於李承璟的嘆,程瑜瑾十分明白,甚至知道癥結出自哪裡。但是雖然明白,卻不能說。
原因其實很簡單,一山尚且不容二虎,一國,如何容得了兩個君王?
李承璟這些天這麼累,還不是因為既要批複摺子理朝政,又要顧全他爹那顆敏的帝王心。李承璟改好摺子後,還要送到乾清宮讓皇帝過目。皇帝過度勞神會頭疼,所以那些所謂「瑣碎又沒意義」的摺子,都被給太子理,等李承璟篩選過後,再由皇帝過目。
皇帝就是典型的不當家還要瞎指揮。他明明不擅長乾這些事,要不然也不至於被楊首輔把持朝政二十年,然而如今一朝大權在握,皇帝嘗到天下之主的癮,不肯放手了。皇帝指揮一通,自己倒是過癮了,剩下的爛攤子全部得李承璟收拾。最近不李承璟累,閣和六部尚書也累。
但是那是皇帝啊,誰敢對皇帝說實話。眾人隻好諾諾應下,勉強賠笑,等皇帝過了癮後,他們再加班加點將不妥之圓回來。六部尚書好歹有分工,每人負責一部分,李承璟這裡卻要總攬所有。
想想就知道李承璟該有多累。如果所有事宜都由李承璟一人決定,效率會快很多。
程瑜瑾明白,閣明白,絕大部分臣子明白,李承璟自己也明白。
李承璟怎麼會不知如今的破局之路在哪裡,然而這種話,一說出來就是怒天威,犯忌諱。
為今之計,唯有等。李承璟心裡什麼都知道,但是他一個人承擔了太久,偶爾,他也需要一個人傾訴。
李承璟說完之後,等了很久,忍不住垂下眼睛瞪程瑜瑾:「不上道,你得寸進尺的時間就不能長一點麼?」
摟人才那麼一下就鬆開了,何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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