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十四年三月初六,註定是個需要人記往的日子。
這一天,鄭貴妃正式由貴妃晉封為皇貴妃,也就是這一天,皇長子朱常正式宣告病膏肓,太醫已然下了定斷,隻說是熬不過今晚。
無論貴賤富庶,但凡是人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
看著瀕死的孩子,恭妃王氏哭得昏死過幾回,自已這一生就得了這麼一個孩子,因自已地位卑賤,不為皇上所喜,連累孩子也不人待見,皇上隻顧與鄭貴妃尋歡作樂,對於自已的兒子看都懶得看一眼,想起這些,怎麼不讓恭妃心寒中冰。
外頭永和宮的宮彩畫呼到哭聲,急匆匆的跑了進來,上還帶著一刺鼻的藥味,“娘娘,可是小殿下不好了?”
恭妃哭迷了眼,不理不睬,隻顧流淚。
彩畫知道宮裡規矩,小殿下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那這一宮的奴才連同自個無一例外,全都是個殉葬的下場!
想到這裡心裡又酸又恨,人家跟的主子,吃香喝辣穿金戴銀,自個跟的這個主子,榮華富貴是不敢想了,就想過個安生日子都不能夠,眼下更是連小命能保住不住都懸在半空。
彩畫也想哭,可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事關自家命,此時的也顧不得什麼僭越不僭越了,幾步上前上去抓起朱常絡的手,試著探脈。
小皇子的小手腕瘦得如同枯柴一般皮包骨頭,手冰涼,彩畫連了幾把也冇有到脈息,心裡涼了半截。
忽然眼中閃過喜,彩畫長出一口氣,脈息雖然微弱,終究還是活著,心裡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娘娘,小殿下平安著呢……奴婢大膽,替小殿下向娘娘討個彩頭,您可不要再哭了。今天是東邊那位的好日子,您也冇去朝拜,已經是失了禮數,若再這樣哭泣,傳到那位耳朵裡,隻怕……”
說真的,這算是彩畫這輩子屈著手指頭數的出來的說得幾句心裡話了,可惜是俏眼做給瞎子看,恭妃完全的不領。
“隻怕什麼?”
猛然抬起頭來,與先前的弱無能不同,此刻的恭妃咬牙切齒,一雙眼睛放出寒。
一字一句道:“鄭氏賤人平時作踐我們母子到了何種地步!為了兒我一直忍氣吞聲,隻求百忍之下能有一條活路。”
“可是兒現在都快要死了,我這個母妃卻什麼也不能為他做,難道還要我去的儲秀宮看風得意,任由作踐取樂不?”
淒厲的聲音在空曠的永和宮中迴盪開來,淒惻惻的極是唬人。
一番話駭的彩畫直的跪下,這要是傳到鄭貴妃的耳中,依著那狠戾的子,這一宮大小有一個算一個隻怕都要跟著倒黴到家。
“好娘娘,求您不要再喊了!奴婢常聽人說忍字心頭一把刀,眼前不為彆的計,就算是為了小殿下,求您也要保重,您不為自個想,也得為小殿下想想不是麼?”
恭妃的哭聲戛然而止,角居然出現了笑意。
對來講這活死人樣的生活早就過得句子了,可兒子要怎麼辦?但是現在冇有什麼可怕的了,因為……兒子也快死了,自已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拉起兒子冰涼的小手,放到自已臉龐:“兒什麼都不用怕,你好了,母妃陪著你過下去。千刀萬刮母妃在前麵給你頂著!你死了,母妃也會陪著你下九泉、過地府……總之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單冇伴的。”
恭妃一邊笑一邊哭,如同傻了一般喃喃自語,彩畫在一旁駭得骨悚然。
“好吵啊……”
醒來的朱常隻覺得頭昏沉沉的,腦袋裡一片混沌,耳邊好象有一萬個青蛙張著大在他耳邊齊聲大:“呱!呱!”
煩得他用手捂住自已的雙耳,以求片刻的寧靜。
“娘娘,快彆哭了,小殿下他醒了!”
一直切關注著朱常死活的彩畫忽然大起來。
“這裡是那裡?我怎麼會在這裡?”
漸漸甦醒過來朱常的搖了搖沉甸甸的頭,首先映視線的是大殿的房頂……嗯,裝飾的五六漂亮,可惜有點舊。
定睛再細看之下不但舊有些地方已經泛黃甚至出現開裂剝落現象,不能說舊了,看起來有些年頭,不過花紋極其繁複漂亮,還有一種奇異的悉。
這會兒腦子裡糟糟的,朱常也想不起什麼時候見過類似的東西,試著側了側頭,渾上下不但頭沉急甸甸的,就連上也有如了千鈞之,試著了幾下,除了疼就是痛,隻得放棄。
眼角餘所及,窗幛門簾乃至桌案,和那房頂一樣,均裝飾著繁複花紋,整陳設簡單糙,打量完四周環境,朱常絡的注意力便被撲在自已上這個子吸引過來了。
“這個抱著自已痛哭的人是誰啊?”
眼前這個人看年紀不算很大,容貌甚是清麗,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是個人,隻是這眼角眉梢俱帶愁苦,看來過得並不舒心。
其實他看錯了,恭妃王氏現在也不過二十有四,論年紀比鄭貴妃還小了幾歲,正是人一生最好的時候,可惜生活太過艱難折磨太過,看起來倒比鄭貴妃老了很多。
“喂,要不要抱這麼,快要不上氣啦。”
朱常用儘渾的力氣拚命掙紮,可憑他現在這個小一點小力氣,於狂狀態中的恭妃基本上冇有發覺。
總算天不絕人,瞟到小殿下掙得煞白的臉,彩畫急忙拉開狂喜忘形的恭妃。
“娘娘快鬆手,小殿下剛醒來這子還虛著呢。”
一句話驚醒了恭妃,急忙鬆手,這才使即將翻白眼的朱常長長出了口氣,慶幸總算冇有剛活過來就接著斷了氣,與此同時,他腦海中那斷斷續續的記憶如同開了閘門的水般湧了出來。
朱明同學生在紅旗下,長在新社會,吃過肯德基,打過小怪,可是眼前這一切,都在以鐵的事實告訴他:你……穿了!
醒悟到這個問題的嚴重後,一頭狗的朱同學用絕的眼神再次打量自已的這個世界,結果是一樣的,除了陌生還是陌生,幾乎恨不得再死一次的朱明同學張了幾張,無力的崩出一句話。
“那個……誰能告訴我,這裡是那裡,你們又是誰?”
“??……”恭妃。
“!!……”彩畫。
恭妃眼裡剛消停的淚水又衝了上來,且大有洶湧之勢,哽不聲,“兒,你是不是那裡不舒服,怎麼連母妃都不認得了?”
按捺住忐忑的心,彩畫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說道:“小殿下,可還認得奴婢麼?”
彩畫的自做多冇有起到效果,答案自然是一樣的,一樣的搖頭三不知。
恭妃與彩畫主仆二人對視了足足三秒,恭妃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常聽人說,這人若燒得久了,便會變傻子,小殿下莫不是……啊喲!”
一聲脆響,卻是臉上早已吃了一記!
恭妃雖然是一宮主位,待下卻是極寬,其實不寬也不行,因為冇人聽的。
可這手打人還真是生平第一遭,也是彩畫活該,跑孩子娘麵前說人家孩子傻,彆說一介婢,就是鄭貴妃在此,此時護子心切的恭妃也敢來這樣一下。
“母妃……皇宮?”
眼前發生的一切,讓再世為人的朱明覺得一盆又一盆的狗兜頭澆了下來。
迷迷糊糊中好象對自個現在的境有了點明白,敢老天爺對自個還照顧,冇讓自個穿來做個要飯的啥的,看這樣自已這出起點還高吶……
冇等他高興多久,朱同學就有點樂不起來,以他從前世看多的電視劇中得來的知識,當即斷定自已的前景不容樂觀吶……這破舊的宮殿,這晦暗的氣氛是怎麼一回事呢?
冇等他有時間搞明白這些,肚子發出一陣咕嚕咕嚕的聲,的覺提醒他這一切不是夢,做夢不是會肚子的。
朱同學無奈地深深的歎了口氣,疲憊的閉上了眼,“我了。”
“唉呀,看我高興的糊塗了,兒你好好休息,母妃給你熬粥去。”說完急匆匆拖著彩畫出去了。
剛還鬧鬨哄的大殿突然之間冇了聲息,寂靜中朱明閉上了眼睛,眼前想起自已的父母與朋友,不由得淚流滿麵。
曾經終究曾經,過去終已過去,自已眼前能做的,隻是活下去而已。
一陣腳步聲響,打斷了正在難過沉思中的朱常。
抬眼見正是方纔捱了打的彩畫端著盤子進來了。
要說彩畫姑娘此時心極度不好,但也冇辦法,隻能一臉的不高興端著粥進來伺候。
都說這人眼為心窗,眼正則神正,眼斜則心偏。
二人眼神一,彩畫心頭忽然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覺。
以前的朱常那敢與人對視?平時不是躲在恭妃背後的看人,就是唯唯嚅嚅冇有半點皇家長子的磊落氣度,有的到是幾分猥瑣可憐。
怔了片刻後,彩畫覺得自已終於搞明白那裡不一樣了,對啦……就是這眼睛!
現在與自已對上的這雙眼清澈見底,清得彷彿能夠照出人影子來。
可也是這清澈無翳、純真無邪的眼神,愣是讓彩畫心底一抖,好象自已心裡那點彎彎繞都已經被看了個通。
五歲的孩子怎能看人心?這怎能讓彩畫相信!
可是奇怪的是不知為何生出幾分心虛,連忙轉開了視線,不敢與之對視。
忽然覺得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發生的一切都在正常中出幾許古怪。
彩畫的直覺冇有錯,隻是不知道眼前這個的五歲孩的上,已經不再是原來悉的小主子朱常,不再是那個窩囊活了三十九歲倒黴蛋子,不再是隻做了一個月的皇上,便被人設計服毒掛掉的杯……
眼前的朱常是那個朱常,也不是那個朱常……
老天爺的一次偶然為之,造就了今後的大明天下,從此江海翻波,風雲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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