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聽到外孫在王府的日常,王老夫人纔算是將一顆揪著的心放了下來。

最怕是寧王妃對小貝不利，而眼前這種理的方式，就連也要對寧王妃生出激之來。

寧王妃隻是將小貝推的遠遠的，而不是圈在後院養廢（這也要看寧王答不答應），但是事實上一個嫡母對側妃所出的孩子想要做些什麼，而恰好這個側妃就早早仙逝，那就基本沒有不可能的事兒。

如今這樣,卻是最好了。

小貝被王老夫人攬在懷裡,讓他忍不住想起遠在雲南的另外一個婦人的懷抱,都是一樣的溫暖,雖然味道不同,但他能覺得到都是真心真意的疼。

在他的人麵前，他決定說實話。

「外祖母，母妃為何不喜歡我？不讓我跟弟弟玩？」

王老夫人沉默了。

做好了孩子在寧王府委屈並且也有可能會被捧殺養廢的準備，而且也決定拚著自己一老骨頭,必定要想辦法提點這孩子，但還沒做好準備讓孩子認清楚這世界的殘酷。

要告訴他寧王妃不讓他跟嫡出的弟弟玩是因為怕他出手害了自己的弟弟嗎

如果說曾經在兒去了的那些日子裡最為牽腸掛肚的是這個被寄養在遙遠夷邊的外孫,那麼在第一次見到他之後，對養小貝的那家人是充滿了真心的激，不比如今對待寧王妃的激之差上多。

看得出來，小貝被教養的很好，一點也沒沾染上什麼不好的病。就連王老爺子考校過小貝的功課之後也對養他的這家人讚賞不已：「這孩子讀書識字樣樣極好，子又清正溫厚，養他的那家人必定也是極為妥當的人家。」

王老夫人曾經旁敲側擊的問過小貝，關於他的養父母事，名姓人家之類。

但朝中關係複雜，各一派，寧王在邊陲十幾年，深知朝中的渾水不好趟，而他雖然手握重兵，但說到底份敏，隻是個不得勢的親王，因此早早就告誡過小貝，不要在別人麵前講養父母的事。

小貝牢記此事，哪怕王老夫人問過好幾次，都沒從這孩子裡聽到一星半點許家的事。

王老夫人思慮再三，終於還是下定決心要告訴這孩子事實的真相。

不過，武小貝的反應還是在的預料之。他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哆嗦著，整個人都有點被嚇傻的要懵了的覺：「母妃……母妃是怕我害小弟弟嗎？」

那種含冤莫白的巨大的憤懣瞬間就佔據了這孩子的心，他有一瞬間極想哭著去求寧王殿下將他送回雲南郡去。隻有離的遠遠的才能表示他從無此心！

「外祖母，你也覺得我會害小弟弟嗎？」他哆嗦著，朝後大大退了一步，被王老夫人說出來的真相給嚇著了。

王老夫人目裡都是痛，已經不住又流下了眼淚來：「外祖母怎麼會覺得你是那樣的孩子？」即使將來在權力的漩渦這孩子不知道會變那種樣子，亦或是將來真有一天對寧王妃生的嫡子了殺機，那也是將來的事。可是眼下，他確確實實是個清白無辜的好孩子！

似乎是王老夫人的話終於給了武小貝一點安，他終於哭著撲進了王老夫人的懷抱：「外祖母一定要相信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了小弟弟！外祖母你要相信我！！」孩子哭的很傷心，那種被人誤解卻不可言明，哪怕就算言明瞭，他向寧王妃保證了，可是還是覺得寧王妃一定不會相信他的絕！

武小貝從來不知道有一天自己會有這種。

他所以為的一家人，就是許家那樣的家庭，那樣的溫暖。哪怕回到了寧王府，已經漸漸明白，在許家度過的許多年的幸福歲月，對他來說就跟撿來的一樣，是一種意外之喜。

但縱然如此，他小小的心靈裡還不懂人心的險惡之，不懂得如何理別人對他惡意的揣測，自己更不曾有這種惡意揣測的能力。

這是他再次進長安城，學到的第一課。

不要輕易的將別人的意圖用善意來解析。

那天晚上他回到王府，坐在燈下給許清嘉與胡寫信，以一個半是人還是孩子的語氣與養父母探討這種人心的險惡之，他如今既已察覺出了高的孤寒，但卻還是需要從一直信任的人上來汲取溫暖，還不曾學會自己取暖。

這些後院裡的小事，他連寧王都不願意告訴。

在他的心裡，自己的父王是頂天立地的英雄，武小貝認為他的父王最快意的人生是在縱馬疆場，勇斬敵酋之時，是在定邊軍營裡那些永祿口裡的傳奇故事裡麵，而不是用來理這些後院瑣事。

經過一個下午的痛苦打擊，他在深夜裡獨自思索，又細細的寫完了給養父母的信，再給許小寶寫信的時候，忽然之間就生出一種「我已經長大而你還在年」的覺，他那經過痛楚歷練的小小心靈裡陡然生出了一種淡淡的自豪：看吧這麼複雜的局麵我都能夠理，哥哥我已經比你厲害了許多！

這種長的陣痛，總是伴隨著孩子對現實一步步失，認清了掩蓋在虛幻麵紗下的現實的猙獰麵目。

小貝再去正院請安，已經是數日之後了。

他目平靜，再不往弟那邊多瞧一眼，隻平視著寧王妃，心裡還將端莊的麵容，以及頭上緻的首飾打量了一番，與心中的娘親暗暗對比了一下，然後莫名覺得，還是他娘親最麗最親和。

而他也再一次清醒的認識到了，麵前這高高在上的人雖然是他名義上的嫡母，但是事實上他們是真的沒有一點母子份。雖然他曾經在離開雲南的時候，被胡再三叮囑要對嫡母恭敬孝順。

他心裡也不是不曾升起過一點對寧王妃的孺慕之思的，還記得那一年他回來，寧王妃帶他進宮，在福坤宮裡親眼目睹了宮被打死的場麵，那時候寧王妃握著他的小手，他曾經天真的以為那就是寧王妃給予他的溫暖。

現在，他那一點點激與孺慕之被寧王妃在悄無聲息間就給抹殺了。

等到武小貝出去之後，寧王妃問邊的嬤嬤：「今日他怎麼這種眼神？」一個小孩子直眉愣眼的瞧著，目也不太討喜，總之讓很不舒服。

嬤嬤知道寧王妃的心事，便笑著安：「王妃沒瞧見今兒小郡王都不曾瞧一眼哥兒？奴婢倒瞧著他似乎不太注意小弟弟了。」

寧王妃這才大鬆了一口氣，「隻要他不盯著我兒，哪怕心裡再轉什麼主意呢，我都不怕！」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無意之中將這個曾經天真並且對以及的孩子保有最大善意的孩子遠遠的推開了。

不過即使知道了，也不在意。

所在意的唯有自己的兒子，以及一切危及到自己兒子地位的人與事。

武小貝一步步從寧王妃的院子裡走了出去，腳步輕快，似乎將一件在心頭的大石頭輕鬆的拋在了後，他甚至有心去瞧路上種著的牡丹，還招呼永喜：「永喜你來瞧，這朵花真漂亮！」他低下頭來，嗅到了花兒散發出來的芬芳，到底還是孩子，對一個院子裡生活但形同陌路且也許會是形敵人的這種境，心理上還有點調適不過來。

他眸中湧上一陣淚意，但還是將之了回去，然後輕輕從那正在盛開的牡丹花麵前走了過去，徑直朝著前院而去。

永喜一直跟在他後，看著他小步子邁的穩穩的，上穿著郡王服，背著小手走路的樣子跟寧王有幾分相似，倒讓他產生一種小貝長了一大截的覺。但他其實日日服侍在小貝邊，知道他事實上並沒有長高，反而因為最近似乎憂思過甚，服都寬了許多，倒將在雲南郡給養出來的一圓滾滾的給無意之中減了下來，臉上的稚氣便一下子就沒了，顯出一種年老的表來。

明明他才十歲而已。

這一年的秋天，雲南郡又一次迎來了收。

而許家也迎來了第三個孩子，胡懷孕了。

自從小貝走後，胡有一陣子招呼許小寶，都要「小寶小貝」的連著喊，這個習慣過了兩三個月才開始漸漸改變。

府裡隻有兩個孩子，許小寶也心不好，胡為了讓兒子打起神來，索將許珠兒也放去前院讀書，有這個小丫頭在許小寶麵前鬧騰著，將他的注意力往旁邊移一移，說不定他就能度過這段時間了。

許小寶似乎也預設了母親的這種做法，每日裡帶著妹妹上課，除了要負責自己的功課還要負責妹妹的功課。

不過許珠兒毫不領，拿著筆塗出來滿篇的墨團團，對綿綿的筆似乎恨上了，又因為自己不能掌握，與哥哥寫出來的字有著天壤之別，好幾次都恨不得撕了紙不學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