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才過完了年,許清嘉暫時回到了史臺繼續蹲班,似乎年前的那件案子已經與他無關了。但是等到年後的再次大朝會,今上卻欽點了太子徹查戶部,左膀右臂乃是許清嘉與傅開朗,另有戶部尚書宋璟以及戶部一乾人員協查。
太子殿下就站在文之首,以往寧王就站在對麵武之首,不過如今寧王還在吃牢飯,他也許是沒想到自己上朝之後領的第一份差使竟然如此棘手,愣了一下纔出列跪下領旨。
宋璟以及傅開朗許清嘉依此跪在了他後不遠。
高坐在座上的帝王離的太遠,而匍匐在他腳下的兒子以及臣子們都不敢直視天,因此沒人瞧得清這一刻帝王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國舅傅溫就站在太子後,垂頭看著自己手裡的象笏,前拙後直,乃是三品以上的形製。他牢牢握著手裡的象笏,就好像自己想要牢牢握住的一切,如非必要是不願意放手的。
從金殿上出來的時候,韓南盛向許清嘉奉送一個保重的眼神,口裡卻道:「許中丞真是年有為啊!」
許清嘉對這位老上峰當真是無語之極。
他了,爬上岸去就看著自己在水裡撲騰,明明風高浪險,說不定一個浪頭打過來不但自己小命玩完,就連家小都有被連累的危險,怎麼覺老上峰自從進了長安當了府尹以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極打多了,如今人品是越來越不厚道了。
「下比不上府君大人睿智**!」他淺笑,連稱呼也用了舊時,頂好是讓這位老上峰檢討一下自己如今在人品上的疏失。
韓南盛卻似乎不與他這等年輕要爭意氣,笑的意味深長加快了步子走了。
從這天開始,許清嘉就算是暫時跟著太子幹了。
也不知道太子是不是在書齋裡悶太久了,做起事來很是拚命,他接到徹查戶部旨意的第一天,就帶著人將整個戶部公署都圍了起來,然後組織人員查帳。
他帶過去的東宮僚屬以及許清嘉傅開朗從那天開始就吃住都在戶部,至多讓人傳個話回去捎個換洗的服來。
最近戶部堪稱六部裡麵最熱門的地方,每日外麵都候著一幫下仆,專等著裡麵的差役出來傳話,比如「某某大人家的在不在?某某大人要換洗服……」之類。
永祿與永壽就班在戶部門口值守,防著許清嘉需要什麼。
胡隔一日便讓人給送換洗的服進去,一起送進去的還有湯水點心,乾之類,也一直沒接到過許清嘉的隻言片語,直過了一個月,許清嘉才從戶部被放了出來,就跟坐牢似的,終於回到家了。
孩子們一個月沒見過爹,頓時都樂瘋了,特別是許小寧,再也不覺得每天晚上被爹爹著背詩厭煩了,撲上去就要求抱抱。中丞大人被孩子的熱給了,抱起許小寧來就親,然後就被嫌棄了。
「娘,爹爹好臭!」許小寧扭頭向娘親求救,執意要掙爹爹的懷抱。
胡:「……」
許小寶與許珠兒都湊過去在許清嘉上聞了聞,就跟在他腳邊打轉的狗狗一般,聞完了倆孩子也嫌棄的從他邊走開了,委屈的到胡邊:「娘,爹爹味道好怪!」
偏許清嘉還要抱著許小寧不放,自己抬起袖子來聞聞,「沒臭啊?真有那麼臭?!」
孩子們齊齊點頭,許小寧還住了鼻子極力扭過了子,一副恨不得離他遠遠的模樣。
「臭小子!爹爹都沒嫌棄你呢,你竟然敢嫌棄爹爹!」遙想當年這三個小傢夥還是小糰子的時候,他常半夜起來給屎尿,如今卻已經到他們嫌棄自己了。
中丞大人表示很傷心!
戶部雖然能提供暫時休息的地方,但想要沐浴卻是不能夠。大家至多能夠洗把臉,有時候連軸轉起來,連臉都沒功夫洗。等忙完了一個月以後,所有人基本都是這個味兒。
胡喚了丫環將浴桶抬滿了水,許清嘉泡進了熱水裡,才舒服的嘆了一口氣。
挽起袖子替他洗頭髮,等將他打理乾淨,都換了兩次水。
許清嘉沐浴更,又吃了些易消化的清粥小菜,一覺就睡到了日西斜,再醒來之時,房裡安靜至極。他從床上坐了起來,趴在腳踏上的花貓立刻抬起頭來瞧了他一眼,朝門外了兩聲,許小寧立刻跑了進來,直撲床上,這次再沒嫌他臭,蹬掉鞋子直接爬到床上去,在他邊滾來滾去,十分開心。
這狗都了!
許清嘉再看看在床上傻滾的許小寧,抬頭看到花貓溫潤的眼睛,總覺得這大狗看著許小寧的眼神都著一慈祥——定然是他的錯覺。
這個點兒也要到擺晚飯的時間了,許清嘉將兒子從床上撈起來下床,許小寧還沒滾夠,被他在小屁上拍了兩下,才安靜了。
胡帶著一雙兒進來準備擺飯,見許小寧還在許清嘉懷裡扭來扭去,頗覺可樂。這小子越大似乎越彆扭,明明想許清嘉的,這一個月沒追著胡問:「娘,爹爹去哪了?」亦或「娘,爹爹幾時回來?」真等許清嘉回來了,他表示思唸的方式就是在爹爹邊鬧騰,到底不如閨乖巧心,這會兒上前去準備拉弟弟下來。
「寧哥兒快下來,別累著爹爹。」
許清嘉被閨這心的舉給的,恨不得抱著閨好好親幾口。不過鑒於許珠兒讀書識字了,已經懂得男之別,隻能剋製的腦袋,心裡一陣,恍然驚覺閨長的太快了,再過兩年人都可以上門了。
一想到還不知道在哪裡的臭小子要將他如花似玉的閨給娶走,中丞大人就一陣悶。
這頓飯自然吃的十分歡樂,許小寶頗有長兄風範,秉承著食不語寢不言的原則,可是遇上許小寧這種話嘮型的弟弟,追著問許清嘉這些日子都去了哪裡,有沒有著有沒有冷著,他好幾次以眼神製止。可惜許小寧就不是個會看眼的孩子,他隻管問的高興,況且許清嘉也一一作答,倒好似在殿前奏答一般認真,毫不曾因他年紀小而糊弄他。
許小寶雖然有教育弟弟的權利,但是卻沒有教育父親的權利,最後隻能挫敗的低頭吃飯,又豎起耳朵來聽許清嘉失蹤這段時間的生活經歷。
至於他的工作,孩子們對此不興趣。在孩子們的眼裡,他們的爹爹就是整日穿著服走來走去,這大約就是他的全部工作了。
胡催了好幾次,讓這父子倆好好吃飯,但許小寧問不清楚不罷休,最後才弄明白爹爹最近不在,是被人關在了一房子裡,「壞人!」他給了太子殿下一個評語。不但關起來,還不能洗澡,要沒日沒夜幹活。「太壞了!」這是他第二次評價太子殿下。
許清嘉都要笑噴了,假如太子殿下聽到這句話,不知做何想。
不過太子殿下事忙,這等小事自不必理會,他最近……大約很焦頭爛額罷?!
戶部清查下來,有上百萬兩銀子不知所蹤,且帳麵做的很平,而錢鬱房裡帶的冊子就有問題。
許清嘉傅開朗他們這批負責跟著太子清查的員一天天查下來,戶部好幾名員都麵如土。等查完了他們從戶部出來,回家來了,有問題的帳冊封存,而太子還要沐浴更之後去宮裡向聖上稟報清查結果。
國舅府裡,戶部尚書宋璟就跪在傅溫的書房裡,一遍遍叩頭:「傅大人,求您救救下!救救下吧!隻要您向太子求!況且這銀子也不是下一個人吞掉的!」大頭還是落了傅溫的懷裡,而追究底,誰不知道傅溫是保太子的?宋璟用腳趾頭想,都覺得這銀子最後流東宮的可能極大!
而偏偏此次聖上下旨讓太子清查戶部,而太子初次辦差,自然不會辦砸了,肯定會要一個漂亮的結果。
想他宋璟跟著傅溫多年,就算是一條狗,也是條忠心耿耿的狗!
傅溫坐在案子後麵,隻專註盯著手裡茶碗上麵的纏枝蓮,半晌才淡淡道:「去吧,你家裡上個月似乎才給孫子擺過了滿月酒,我保你宋家留這一條。」
宋璟一下子絕的癱坐在了原地。他現在更不能將銀子的去向供出來了,隻為了宋家這條!
當初他選擇跟著傅溫,就是投靠了太子,算是堅定的□□。原想著太子總有一日榮登大寶,到時候他也算是潛邸之時的老人了,能夠再進一步幾乎是必然,哪知道現在太子還未登基,他就已經沒有活路了。
「來人哪,好生送了宋大人出去!」
傅溫開口喚人,立刻便有兩小廝進來,將癱在地的宋璟扶了起來,一左一右攙著他出去了。
當晚,宋璟便在家中自殺了。
聽到訊息的賈昌與許棠都問了前來報信的門生一個相同的問題:「自斷一臂會是什麼覺?」
這兩人在朝中也有不門生故舊,前來報信的自然也是心人,都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表示這滋潤肯定不好。
賈昌微笑:「何止是不好啊?!」
許棠亦對著前來報訊的門人冷笑:「恐怕還疼的厲害,又沒地兒去說!」
作者有話要說:寫著寫著就睡著了……大冬天的在被窩裡寫果然太了。
捂臉!就算打也別打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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