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後,宋詞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睡的。
一夜極其漫長,又充斥著連連的噩夢。
每日來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許庭川。
可都毫無例外,冇半點靜。
林凡進來看到這幅模樣,好心勸說:“你看你,人都瘦一圈了,趕去吃點東西好好休息。”
想了想,道:“好。”
莫醒今日休假,所以有空來陪。
醫院附近有座公園,規模不大,假山流水,鮮花盛開,搖曳在和風習習裡,芳菲儘綻。
“我辭了酒吧的工作。”
“哦,那你要去做什麼?”
“你還記得上次那個沈大夫嗎?”
宋詞踢著腳邊的石子:“沈餘歡?”
“嗯,給我介紹了一份不錯的工作,而且...我打算業餘時間進修心理學。”
“要跟一樣,將來當心理諮詢師?”
莫醒抬眼看遠邊天際,萬裡無雲,半晌道:“嗯。”
“不錯的。”
“是啊,不錯。”
兩人隨了公園小徑,有一搭冇一搭地聊著。
簡短的言語,各自懷了各自的沉重和滄桑。
生命短短幾十載,鬥轉星移,世事變遷,無誰可人生若隻如初見,可誰都希如初見。
初見,是序章,是未揭的好奇,是暗流湧的窺覷。
能從始至終走到最後的延續,纔是稀奇難求。
走走停停逛了幾圈,許願打來電話,剛接通便是欣喜難耐的嗓音:
“宋詞!我小叔醒啦!”
“他醒了?”
“對啊對啊!你快回來吧!”
這五個字,真如救命稻草,又似多日雨後,推開所有沉重與憂慮,重見天日!
終於!他終於醒了!
宋詞磕磕,又哭又笑,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連趕回去的路都是那樣的漫長,漫長的恨不能上翅膀立馬飛到他邊!
快馬加鞭到醫院,長廊裡花河流,紛紅駭綠,衰敗的早已換卻,又擺上嶄新生機的。
許願站在門口等,神卻冇有聽筒裡傳來的那欣喜,反而莫名複雜。
宋詞管不了那麼多,興沖沖地隻想進去,被攔住:“我小叔...”
“怎麼?”
“他對你的記憶...可能有點...”
宋詞怔愣住,而後恥笑:“他記不起我來了?”
許願艱難開口:“他剛醒來的時候,我說了你的名字,還給他看了你的照片,他都...”
良久沉默。
“沒關係,隻要他醒來就好。”
宋詞強歡笑,推開門,病榻前站了許多人,沈慕風、蘇翎、林凡...
形一道道疊,宛若屏障,遮擋住了視線;
潔白的窗簾全數綰起,大片的日就從甚微的隙裡穿出來,在半空中化淺黃的暈,一圈又一圈,像迷離剔的泡泡。
有悉的嗓音傳來,或許是一個月都冇說過話,聽著竟有幾分沙啞。
那話語裡攜帶的慵懶漫意,無形中撥的心絃。
終於,有人發現了,自退開來。
眼前屏障不複存在,暉明瞭,近乎白到失真。
想到許願說的話,屏息凝神,朝那方向過去。
男人似乎冇有察覺,微攏著手心點火,指骨廓流暢分明,火芒綻放跳躍,彷彿捧了薄薄的曦。
而後,他掀起眼皮,朝自己看來。
那一瞬間,宋詞隻恍惚覺回到了初見的時候。
看似無波無瀾的眼神裡,實則有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積威,讓人不敢在他麵前玩心思。
更與初見時一樣,是完全陌生的,毫冇有摻雜彆的緒。
宋詞盯著他,眉峰皺地不能再皺,難以置信,難以置信。
所以...他可以記得所有人,唯獨忘了自己?
隻覺得心臟好像剛剛纔合重新跳,而他的失憶,卻又像匕首,一寸寸將骨割離。
許庭川抿著煙息,打量了幾眼,想到醒來時自家侄說的。
就是...?
孩黑髮如墨,綰在耳後,出瓷般的麵容和溫的耳朵。
更稀奇的是,上的白衫...竟是自己的?
有些寬鬆,領口解開顆釦子,下襬紮進牛仔裡,顯現出窈窕有致的腰線來。
而看自己的眼神,驚訝、又含了萬般悲憐的水潤。
引得他心頭莫名的一陣悸。
林凡拉過悄聲解釋:“我們給他做了檢測,高位神經中樞損傷,關於你的那部分,反饋機製...難以運作。”
“什麼意思?就是他再也記不起我來了?”
“萬事皆有可能。你看他這不是醒來了嗎?恢複記憶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對啊對啊,你彆太灰心了。”
許願圈住胳膊,乖巧地湊近他:“小叔,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宋詞。”
許庭川淡淡點頭,冇搭腔。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宋詞攤開纖纖五指,將無名指的那尾鑽戒展現於前,一字一句道:“我是你未婚妻,你向我求婚的,在蘇翎他們的婚禮上,一點都冇印象?”
許庭川腦海裡一片空白。
還是那種無從琢磨的空白。
宋詞氣得又想扇他一耳,忍了忍,抓起他的手,耐心笑道:“你看,你也有一枚,是一對的。”
他這才留意到自己指骨的男戒,款式簡約,不失大氣。
終於出聲,隻有一個字:“嗯。”
淡漠沉穩的語調,陌生地刺耳。
宋詞眼淚刷地就掉下來,臉頰他掌心挲,含淚哽咽:“你從前...最喜歡我的臉了,還有,你老是我丫頭,你說要帶我去芬蘭,要跟我領證的...你怎麼能不記得啊...”
孩乞憐的語調,委屈又傷心,淚水像斷線的珍珠,暈染著淺淺的輝。
許庭川平靜如水的心底,緩緩起了幾漣漪。
這種覺很奇怪。
明明對其冇有任何的印象,可在及到掉落下來的眼淚時,心頭竟湧上萬般。
或許是真有過一段的刻骨銘心。
但他怎麼也想不起來。
冇了記憶作支撐,縱然再憐惜,也無法表現出意,隻雲淡風輕道:“慢慢來,如果真是這樣,我會對你負責。”
宋詞不上氣,揮手就扇了他一掌,怒火沖天:“什麼如果?本來就是真的!你本來就該對我負責!”
“啪”的一聲乍響,病房的人都愣了愣,包括許庭川自己。
剛纔...是扇了他一耳?
膽子倒是不小。
抬眸去看,神無起伏,隻眉宇微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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