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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珩孟娬》 第1142章 削發出家

旭沉芳結識了護國寺裡的方丈,很快又有了自己新的興趣好。

那便是有事沒事住在護國寺裡,早晚聽聽寺裡的和尚誦經,閑來與方丈下棋品茶,聽聽方丈聊聊禪理。

方丈說,第一眼見他,便覺他頗有佛緣。

那方丈鬍子都白了,旭沉芳卻能與他為忘年之

黎煥聽阿憐說起,旭沉芳在寺廟裡已經住了大半個月了。

後來有一次,黎煥到護國寺去看過他。

他著一素袍,施施然坐在那菩提樹下。

清風悠然,山上響起曠遠的梵音鐘聲。

他棋盤對麵無人坐,他自己怡然自得地與自己下棋。

黎煥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下。旭沉芳抬頭看一眼,道“你來得正好,方丈眼下不得空,你不如幫他下幾步。”

黎煥低頭看了看棋局,拈起棋子落於其上。

黎煥道“聽說你賺錢賺膩了,到這寺裡來養了新的興趣。”

旭沉芳道“以往浮躁,不喜歡有人在耳邊講道理,而今倒喜歡聽方丈講講。”

黎煥道“你現在是黎國第一富商,你的人生有你想象不到的輝煌,結果卻要過得這麼佛

“輝煌,”旭沉芳緩緩笑道,“那隻是一道冰冷的外殼啊。”

後來黎煥下山去了。

旭沉芳依然坐在菩提樹下下棋。

方丈從佛堂裡出來,看了一眼那下山的子漸行漸遠的背影,嘆息一聲,道“塵緣心難了,何苦佯自渡。”

旭沉芳微微笑道“生而為人,自當有牽掛之事。佛理講究六清凈、四大皆空,那這佛門中的師傅,可都是四大皆空者倘若四大皆空,活著的意義在何,隻為浪費這世間的糧食麼師傅們不自我修行,還為普度眾生,難道這不同樣也是一種執念。隻不過世人執著的方麵各有不同罷了。”

說著他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又道“方丈請座。”

阿憐十三歲的時候,已經長了亭亭玉立的長得像極了娘,一雙眼睛清澈明、如剪桃花,古靈怪,也有娘那般樂觀積極的生活態度。

十三歲這年,旭沉芳將偌大的家業都給了

那一日,哭著跑回來,哭得十分淒慘,一進門便如兒時那般撲向黎煥和殷珩。

黎煥看了看殷珩,在的記憶當中,阿憐已經很久很久都沒這般傷心過了。

黎煥問道“阿憐,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這話問出口黎煥自己也有些不信,這京中有誰能欺負啊,隻有欺負別人的份兒。

阿憐上氣不接下氣,哭著道“娘,求求你,求求你快去看看義父,求求你幫我阻止他”

黎煥問“怎麼了”

阿憐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道“他要出家了。方丈要給他削發了,往後他要留在寺廟裡當和尚了”

黎煥愣了愣。

阿憐拉著的手就把往外拽。

殷珩開口道“阿娬,去吧。”

黎煥回過神,抬頭看了他一眼,下一刻牽起阿憐的手轉就往外跑。

到了府門前,黎煥一把撈起阿憐,母兩個騎上逐夜,一路往護國寺奔去。

到了山腳下,兩人片刻不停地跑在上山的臺階上。

黎煥聽見山裡響起了綿長亙古的鐘聲。

一口氣跑進護國寺,沖到佛堂門口時,抬眼便見一些和尚師傅正在佛堂裡誦經,而旭沉芳跪在佛殿正中的黃團上。

如初見那一年,他著紅袍。

他的紅袍角上,鋪散著的滿是如墨一樣的發

方丈已經為他剃度完,此刻正替他點上戒痕。

阿憐在門口大哭,喚道“義父,你回頭看看,我娘來了啊”

黎煥著氣,瞠著眼看著。

他始終沒有回頭。

而黎煥眼裡的震驚、憾還有諸多不捨、難過,所有的緒復雜地織在一起,自己也分不清楚心裡到底是何種

但看著他那般平靜,終於也一平靜了下來。

黎煥拉住阿憐,不讓進佛堂沖撞,在門口靜靜地觀完禮。方丈和其他師傅做完了所有步驟,便一一退了出來。

他依然跪在佛堂裡,輕聲誦著經。

誦完後,他終於起,緩緩轉過來。

沒有了三千煩惱,沒有了邊常掛著的妖孽笑容,那眼底的淚痣猶在。他對黎煥和阿憐微微笑,笑容乾凈溫和。

他沒有四大皆空,他也做不到四大皆空。他隻是擇了一方式,來對待自己未曾了結的那份塵緣。

黎煥看著他,張了張口,卻角微,說不出話來。從來沒有想過,那年意氣風發的紅男子,到最後會是如今的模樣。

這一刻,甚至想,如若他不是遇見了自己,他的一生,會不會過得非常

終究是對不起他。

黎煥紅著眼眶道“我來晚了一步。”

他道“何時都不晚。”

黎煥對他笑,笑著笑著便淚落,道“旭沉芳,你連賺錢都能賺煩,花錢也能花煩,你往後要是當煩了和尚,怎麼辦你這頭頂的戒痕可去不掉了啊。”

旭沉芳想了想,亦笑“以後誰知道,眼下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黎煥知道,從他落發、上戒痕開始,他便沒打算對這件事半途而廢,他也不會再回到原來的樣子了。

旭沉芳從邊走過,上從前那麝蘭幽香已經漸漸淡去。

他上了鐘樓。

黎煥帶著阿憐就坐在那棵繁茂碩大的菩提樹下,聽著他撞鐘的聲音。

鐘聲渾厚而又空靈。

黎煥想,那年或許不該把那兩個人販子賣去旭家,更不該不經意間撞落了他的玉骨扇。

這樣他們就不會相遇了。

黎煥從不後悔與他的相遇,隻是覺得,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他原本可以過得更好。

聽著他撞出來的鐘聲,大約是聽懂了,心裡漸漸歸於平靜。

相遇沒有錯。時間也沒有錯。

隻是他恰好上一個子的時候有些不巧,那子另有所

他們都沒有錯。

他也從不後悔

往後他可能還會繼續,隻是換了一種方式。他們一同活在這世間,就足夠了。

後來,殷珩到寺裡來接

走在半山腰上時,聽見那鐘聲,不由頓了頓腳。

他抬眼去,茫茫暮靄中,勾勒出寺廟的一道飛簷角影。

除去份地位,除去他們著同一個人,除去一切外事,旭沉芳是一個最值得他與之惺惺相惜的人。

他起初防著他,後來激他。直到現在,那種激都還無以為報。

那沉緩的鐘聲裡,彷彿飽含了一切無法言說的意。

殷珩又抬腳繼續往山上走。登上最後一節臺階時,他看見母兩個坐在菩提樹下。

他最子正溫地安著他們的兒。

抬起頭來,目與他相對,又低頭在兒耳邊道了一聲“你爹來接了。”

那哭得眼睛紅腫的亦抬起頭來看見了他,眼裡頃刻重新蒙上一層水霧。站起來,委屈地撲進父親懷裡,道“爹,我長大了也要出家。”

殷珩的頭,道“你現在就可以,隻不過等你出家以後不會在這和尚廟裡和你義父一起修行,你會去尼姑庵修行。”

回頭看向樹下飄飄的子,道“娘,你看看爹,一點都不會安人”

子低眉拂了拂角,向殷珩,眼眸明亮如洗,道“得挑人,他安我的時候還是管用的。”

想,或許每個人來到這世上,所擁有的東西都是固定了的。

在這方麵得到的多一些,在其他方麵得到的就會相應一些。

擁有了眼前的這個男人,有關他的一切在生命裡占據了很大一部分的比重,大抵就註定了其他的東西就會擁有得些。

如若說那年撞掉了旭沉芳的摺扇為了一件讓後悔的事,那麼那年把滿的殷珩拖回自己的家則是一件最讓無悔的事。

下山的路上,殷珩低聲地問“在想什麼”

黎煥應他道“在想你啊。”

殷珩孟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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