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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 第021章 尤芳吟的東家

尤芳當時看著他,好像想了一會兒,覺得這個詞切,便點了點頭“有。代我,拿著錢,今日來買進生,等半個月後賣出,能賺三番。”

許文益當即倒吸一口涼氣。

那豈不是比去年的市價還要高上一倍,是現在市價的四倍?

這尤芳的東家何許人也,竟敢說出這樣的話?

從商多年的許文益意識到,自己無意間也許逢著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自來做生意買低賣高,吃的是差價。

而價隨市變,所以生意場上訊息靈通極為重要。

有能掌握別人不知道的訊息的人,往往能在這裡如魚得水,撈著訊息滯之輩一輩子也撈不著的好機會。

尤芳,或者尤芳背後這個“東家”,多半便是掌握著訊息的人!

雖然不知為什麼掌握了這樣的訊息卻隻拿出四百兩銀子來做聲音,但既然遇到了這個機會,許文益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自己放棄。

他想要冒險。

若半個月後價真的漲了,於他而言便是絕地逢生;若半個月後價未漲反跌,又能比現在跌到哪裡去,他的境又能比現在壞到哪裡去呢?

所以乾脆豪賭一把。

許文益用尤芳付的四百兩銀子打點了渡口的船隻,也在會館續了半個月的房錢,索放棄了低價拋售生的想法,還人買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連著一把算盤和幾本自家以前用過的賬冊,送給了尤芳,與一道等著生漲價的那天。

這段時間以來,許文益也曾旁敲側擊,想問出背後這東家的份。

可尤芳這時卻很嚴實,竟絕口不提。

若問到底為什麼會漲價,尤芳則隻說“不知道,東家沒提過。”

此刻許文益坐在了的對麵,滿眼的,掐指一算時間,終於還是嘆了口氣“隻剩下四天了。”

價非但沒有上漲,反而還跌了。

尤芳也是剛從商行問過價出來的,心裡知道,可不擅長與人打道,不知該怎麼回這句話,一的拘謹,兩手地攥著茶盞,悶頭喝茶。

這架勢簡直看得人著急。

許文益苦笑了一聲“尤穀娘先前說這四百兩銀子就是你全部的積蓄,如今價遲遲不漲,您就不怕這錢虧了,東家責怪嗎?”

尤芳想了一會兒“若虧了,我以後攢夠再還給。”

四百兩銀子裡,有三百五十兩都是二姑娘給的。

雖不知道二姑娘為什麼要救自己,又為什麼要給自己錢,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過往的十八年裡,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也沒有遇到過這樣好的人,更不知道為什麼當時用那種快落淚的眼神看著

想了很久,也不知要怎樣去報答。

但二姑娘教做生意。

那也許,把生意做了,賺很多很多的銀子,都捧到麵前,二姑娘就會高興吧?

許文益不知是什麼想法,聽了這話頓時愕然。

過了片刻便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姑娘對的東家倒真是死心塌地,錢本來就是東家給的,事也是東家讓辦的,賺了賠了都是東家的,如何虧了還要說“還”給他?

人把準備好的賬本拿上來“這是給姑娘準備的新賬本,我已讓我手下的賬房先生在上麵做了寫標記,姑娘看起來會容易些,也明白些。不過姑娘總是熬夜看賬本,到底傷,還是還適當一些。”

尤芳今日便是為取賬本來學的,雙手接過賬本時,連忙道了聲謝,又訥訥道“近日來府裡看得嚴,我可能這幾天都出不來了。若四天後許老闆也不見我人,便請您先幫我把生賣掉。”

許文益道“不早不晚,四天後?萬一又漲了呢?”

尤芳搖了搖頭“東家說這時候賣。”

許文益一窒,便答應了下來。

待送走尤芳,他重新坐下來,又是長長嘆了口氣。

後的夥計皺著眉頭,對這件事始終充滿了疑慮“老闆,我看著姑娘腦袋裡就一筋,怎麼看怎麼像個傻的。有這樣好的事的東家難道不自己做,要著我們來?”

許文益卻是咬了牙,目中一片孤注一擲的決然“賭都賭了,這話休要再提。我覺著話裡說的這個‘東家’隻怕不是騙人。若撒謊也該圓得像樣些,沒有這樣忌諱深到不提的。”

他閉了閉眼,重新睜開。

這時眼底已是一片抑的憤怒與淒愴“再說我若真拿著低價賣的那點銀子回去,又該如何麵對鄉裡蠶農的信任和托付?秋冬一過,明年又要準備桑蠶,若手裡沒錢,難道要他們吃西北風嗎!”

夥計頓時不敢再言。

許文益說過這一番話後反倒平靜下來,正待他再出去探探況,沒料想外頭半開著的房門忽然被人叩響,竟有一名文士立在外頭,向屋的他拱了拱手,道“可是蘇州南潯,許文益許老闆?”

許文益覺他麵生“請進,您是?”

那文士自然是呂顯,進來一看他桌上擺著的茶還未撤,便知道先前有客,但也沒問,直接道出了自己的來意“在下姓呂,單名一個顯字。聽說許老闆手中有一船生,至今沒有賣出去。今日特地來訪,是想來跟您做筆生意,買這一船。”

許文益心頭忽地一跳,連呼吸都不覺一停,但麵上卻不“您出什麼價?”

呂顯道“自是市價。”

許文益不清他來頭,隻道“市價不賣。”

呂顯眉梢一挑,忽然覺得況好像和自己想的不一樣“許老闆的不是賣不出去嗎?”

許文益道“如今賣不出去,但也有您這樣一看就揣著大錢來的人來買。焉知再過幾天不漲呢?”

呂顯瞳孔便微微一。他意識到事不簡單了,卻偏一笑“您好像知道點什麼。”

這時許文益已經敢確定尤芳那個東家說的是真的了!

他整張臉都因為過於激而泛起紅。

但聲音還是顯得整肅不,眼底一時竟含了淚,也不知是對呂顯道,還是對自己道“十一日前有人來買了我一批生的東家告訴價會漲。到今天看見呂老闆來,我便知道,我賭對了……”

“砰!”

呂顯是一腳踹開斫琴堂的門的。

侍立在一旁的劍書差點拔劍劈過去,一見是他,不由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呂顯卻青著一張臉走了進來,端起那茶桌上已沏著涼了一會兒的猴魁便往嚨裡灌,放下時茶盞砸在桌上一聲嚇人的震響。

這間斫琴堂挨著東麵墻的地麵上,十好幾張製琴用的木料整整齊齊地排著,謝危手裡拿著墨鬥,穿著一簡單的天青直綴,正站在那兒選看。也沒披袖袍寬大的鶴氅,還把袖子挽到了手臂上,出骨節分明的手腕來。

聽見靜便轉頭看來。

見是呂顯,他那清冷的長眉不知覺一皺,道“沒辦?”

呂顯道“辦了一半,但我今天見了鬼。謝居安,你老實告訴我,漕河上船翻了這件事是什麼時候出的,最早又是什麼時候傳到京城的,都有誰知道?”

謝危又轉回頭去看木料。

他把正中間那塊桐木翻了過來,道“劍書沒告訴你嗎?三天前出的事,訊息剛到京城還沒兩個時辰,知道的人除了送信的也就我、劍書,還有你。”

呂顯斷然道“不可能!有人十一天前便找許文益買過了生,料定價會漲。我幾番旁敲側擊,許文益也沒說太多。但我出來之後找人打聽,這幾日來有一位姑娘進出會館,似乎在同他談生意。你道這姑娘是誰?清遠伯府一個誰也沒聽說過的庶尤芳。這姑娘背後似乎有個東家,但也沒打聽到是誰。若船在河上是三天前出的事,這人如何提前八天就知道此事?”

謝危挲著那塊準備選來做琴麵的桐木板的手指一頓,聽了呂顯這一番話,輕而易舉便發現事有詭譎之。但他竟沒先問,反而道“你剛才說辦一半怎麼講?”

呂顯差點被他這一問噎死,憋了口氣,纔回答“許文益是個有腦子的,似乎猜著我來頭不小。畢竟京城裡能夠第一時間得到這種訊息的人,一般人都開罪不起。他想結個善緣,也怕若有萬一的可能過幾天價不漲手裡沒錢回去,所以以去年的市價,賣了半船給我。”

謝危道“也好。今年江浙一帶,蠶農苦不堪言,我等也不純為謀財,賺一些無妨。”

可呂顯是個財迷啊!

他忍不住狠命扣著手指頭敲了敲桌“謝居安!你搞搞清楚,這事兒很嚴重!漕河上船要出事,尤芳這個東家怎能事先預料?既能讓一個小小的尤芳來買,暗地裡未必沒有低價購更多的生。很有可能漕河上船出事就與此人相關。未卜先知這種事我是不信的。要麼誤打誤撞,要麼早有圖謀!不管此人到底是在朝還是在野,隻怕都不是簡單之輩。我看此事,不能作罷。一定得知道――尤芳的東家,到底是誰?”

謝危原也沒準備就此作罷。

他不過更關心事有沒有辦而已。

此刻麵上一片淡漠,既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隻垂了眸道“的確不可小覷。既不清楚此人是誰,便著人查一查那伯府庶。此人與必有接,且與漕河上有些關係,做事又不敢明目張膽,說不準是哪個品階不高的小。範圍很小,查起來容易。”

呂顯也是這樣以為。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事好像沒有想的那麼容易。

坤寧

坤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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