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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 第241章 殺周寅之

在聽聞真定府忻州軍有異時, 纔在保定府歇了沒幾天的天教義軍,差點沒嚇瘋!

這幾個月來他們幾乎都已經習慣了背後的追兵。

總歸對方好像故意掐算著什麼似的,每回雖然追著他們打, 可也給他們留夠了修整的時間, 不至於使他們過於疲於奔命而損耗太多的戰力。

所以這訊息傳來時他們簡直不敢相信。

隨而來的, 便是滅頂的危機難不忻州軍要跟他們來真的了?終於打到了京城,對方覺得他們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

萬休子自打被謝危放出來後, 一雙手幾乎已經廢了, 延請多名醫也沒治好, 一把年紀還要隨軍作戰, 再好的養生之道都撐不住。

幾個月下來, 哪裡還有昔日的神氣?

隻是一路被催著眼看著又打回了京城,他竟想起當年揮兵北上時的盛勢與輝煌,到底激起了幾分,便是死, 他也要死在那九五之尊的龍椅上!

於是即刻下令, 拔營行軍, 本不管後追的是狼還是虎,瘋狂地朝著京城進攻!

保定府的城防, 如何能與京城相比?

倘若他能先一步攻下京城,挾重兵守城, 未必不能拒謝燕大軍於城外,為自己博得那僅有的一線生機!

上頭的教首為了執念而瘋狂,下麵的教眾卻因即將到來的追兵, 湧起強烈的求生之慾, 自知再無別的選擇,反倒咬牙關, 在攻打京城時展現出了驚人的戰力!

京城四座主城門。

天教義軍本不分化半點兵力,一到城下,便徑直對準南方城門疾攻猛進,儼然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用最短的時間將之拿下!

萬休子本以為或恐要花費很多時間,可沒想到,原本他以為堅固的城防,這時候竟跟紙糊的差不多,一捅就破!

脆弱到不堪一擊!

城門被開啟的那一剎那,所有人幾乎都出了狂喜之態,包括萬休子在,一片沸騰的振,甚至都沒心思去想,這樣的勝利來得是不是太容易。

倘若是對京城足夠悉的謝危在此,必定能一眼看出其中的端倪倘若朝廷有心要守,憑借天教這幫人的本事,即便可以憑借人數的優勢獲勝,可要開啟城門最也得花個三天五夜,決計不會如此容易。

兵者詭道。

隻怕真正的後招不在城門,而在城

升起的朝破開了黎明前的黑暗,金紅的芒灑遍皇宮金的琉璃瓦,上頭凝結著的白霜很快消融,隻映照出一片耀目

太極殿前,一片空闊。

穿著一龍袍的沈瑯赤腳站在臺階的最頂上,披散著頭發,雙目卻一瞬不瞬地看著那一漸漸變得刺眼的朝,似乎等待著什麼。

周寅之不知道皇帝的計劃,究竟能不能功。

或者說……

已經與他乾係不大了。

作為新任的九門提督,他沒有被分到城中伏擊天教,而是被分來防守東城門。所率之兵,不足一萬,且有軍中真正的好手,倘若誰選從這裡破城而,下手狠些,幾乎可以使他們全軍覆沒!

旁一名年輕的兵士握著槍的手在發抖。

周寅之卻拿起裝了烈酒的水囊,仰頭喝了一口,似乎也想藉此驅散那隨著秋意侵襲到上的冰寒。

沒有人知道,他已暗向忻州軍送過三封降書。

隻是都如石沉大海,沒有回應。

自從發現幺娘失蹤後,他便知道,厄運早晚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可他沒想到,會來得這樣快。

一生汲汲營營,永遠都在算計,為了往上爬,為了當人上人,可一位一位主子換過去,不過也隻是一個接一個地低下頭去。

半生籌謀,究竟選錯!

南城門那邊傳來了已被攻破的訊息。全軍上下一片悚然。

周寅之的目,卻始終放在前方,終於在兩刻之後,一匹哨探的快馬自前方疾奔而回,驚慌地大喊“來了,來了!忻州軍也來了!”

那名年輕的兵士頓時問“大、大人,怎麼辦?”

周寅之道“慌什麼?”

他將擱在城門樓上的繡春刀一抓,佩在腰間,竟然轉便向著城下走去,冷肅的麵容看不出波,隻道“燕世子與謝師所率乃是忠君勤王之師,追討天教逆賊而來,有什麼好擔心的?”

周遭人麵麵相覷。

周寅之下得城去,已經振臂一呼,大喊道“開城門!”

東城門有多兵力,守城的兵士心裡都有數。

天底下誰能不怕死?

若說先才還未聽聞天教已經從南城門攻城中的訊息,他們或恐還有幾番猶豫,想想要不要捨命一搏。可如今南城門已破,作為提督的周寅之更下達瞭如此命令,那一點猶豫,也就被強行驅散了――

他們也隻是奉命行事,不會擔責。

於是左右兵士,終於用力地將城門拉開!

前方煙塵滾滾而來。

三軍整肅陣列城下。

周寅之也不知自己賭的這一把究竟是對是錯,可到底除此之外別無選擇,在遠遠看見那輛馬車駛到城門前時,他微微閉了閉眼,竟然將刀往地上一拄,朗聲道“下周寅之,恭迎師大人與世子還京勤王!”

謝危輕輕開車簾,聽見他聲音,邊浮出一分笑意,先從馬車上下來,但暫未搭理他,隻是向車遞出一隻手去。

薑雪寧好久都沒聽見過這個聲音了。當日尤芳倒在泊中的畫麵,驟然又從腦海中劃過,搭了謝危的手,跟著也下了馬車。

在看見謝危從馬車上下來時,周寅之覺得是意料之中;然而當他看見謝危並未回應他,而是向車遞過去一隻手時,心便陡地沉了一下;接著再目睹昔日舊主薑雪寧扶著謝危的手從車裡出來,一先前本已被烈酒驅散的寒意,便驟然回到了心頭,讓他如墜冰窟!

刀琴劍書侍立一旁。

謝危沒有說話。

薑雪寧注視著他,來到了他麵前,又看了看他後這開的城門,便突地笑了一聲“不愧是周大人,能屈能,能為皇帝賣命,也能為命賣了皇帝!”

周寅之想過,天下人,無非以利而合。

隻要他還有利用的價值,便不會立刻被棄置。

屆時先歸附謝危燕臨,即便吃些苦頭也無妨,隻要能保住一條命,過後總有慢慢斡旋籌謀之機。可千算萬算,怎會算到,這種兩軍戰的關鍵時刻,謝危竟是帶著薑雪寧一道來的!

這意味著什麼,他實在太清楚了。

垂在側手指因強烈的不甘而握,這一瞬間,周寅之的腦海裡掠過了太多太多。

然而越是在絕境,越想要垂死掙紮。

他眸底掠過了一抹異,抬首看著薑雪寧,一副悔恨模樣,道“忻州之事,是下害了尤姑娘。隻是彼時下家中妻兒皆在京城,大小一應利害皆朝廷掣肘,實在別無他選!今日姑娘與師大人還於京城,下念及過錯,悔之晚矣,是以開此城門,願能彌補一二,隻姑娘念在往日分――”

話到此,卻陡然轉厲!

先前拄在地上的繡春刀徑直出鞘,周寅之麵上的悔恨哪裡還見得著半分?竟是趁著薑雪寧站得離他最近時,以說話懺悔的方式放鬆警惕,持刀向而去,要在這絕境之中將挾持,為自己換來一條生路!

然而刀琴的刀比他更快!

“當!”

石火間一聲利響,麵容冰冷不帶一笑意的刀琴,分明離薑雪寧還要遠一些,可竟偏偏搶在了周寅之刀至脖頸之前,將他刀刃重重擋開!

手腕再轉,更趁勢劃下。

鋒利的刀尖瞬間在周寅之手臂之上拉出了一條長長的口!

另一側劍書則是趁勢以劍鞘擊中他部,隨後一腳踢出,力道之狠幾乎準確地擊碎了他的膝蓋骨,使得周寅之整個人立刻站立不穩,重重撲跪在地!

刀也手飛出!

周寅之幾乎不敢相信,這原本站在兩側的二人會有這樣快的反應,彷彿是提前料到他會出手,早就在防備他一般!

刀琴曾目睹他對尤芳下毒手,以至於他空有一卓絕的武藝,竟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麼個活生生的姑娘香消玉殞。

因為當初他趕到時尤芳就已經被挾持。

可如今麵對著麵,憑周寅之這點本事,要在他麵前對薑雪寧手,簡直癡人說夢!

眼看著周寅之那驚怒加、不敢置信的神,刀琴隻冷冷地道“早在方纔來路上,寧二姑娘已經提點過,說你稟難移,若知自己難逃一死,勢必不會束手就擒,必會鋌而走險。如今,果然應驗。”

周寅之萬萬沒有料到。

他回想自己這一生,薑雪寧的確算他一任舊主,可攏共也就辦過那麼幾件事,真論集實則不多,對方怎會對他之行事,如此瞭如指掌?

而且……

他咬牙關,死死瞪著,聲音似滴一般從嚨裡出來“姑娘答應過的!那封信!你明明允諾過,隻要我肯為應,出手相助,便不計過往,饒我一命,也放過幺娘與腹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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