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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 前世番外 雪盡人去

痛得掉眼淚。

謝危心底冷笑,也不知是覺堂堂皇後卻來自薦枕蓆過於輕賤,還是覺無論如何也無法出口的那“憐惜”二字令人生厭,便將拽到了自己麵前來,似笑非笑“娘娘,這般不知自重?”

害怕。

想掙紮。

可又竭力地控製住了那恐懼,沒有掙紮,隻是繃著,張著眼看他。

佛經上說,邪祟若至,不可沉淪,不可甘墮,澄心則自散。

於是謝危靜了片刻,轉眸提了方纔滾落在案上的筆,往那赤紅的硃砂裡蘸滿,然後攥著,慢慢從右頸側,順著嚨,鎖骨,一筆從那瑩白膩的劃下,斜斜地落進左心房。

像一道淋漓的痕。

又似乎一道利刃,將整個人劃開了,有種近乎殘忍的艷麗。

硃砂驅邪。

是那樣又驚又怕地看著他。

謝危好生憎惡這樣的神

他心底萌了惡意,眼簾淡漠地搭垂,湊到耳畔,舌尖一展,隻輕緩又清晰地道“滾。”

邪祟似乎終於被他嚇退了。

如蒙了巨大的屈辱一般,在他放開的一剎,狼狽地退後,連端來的那碗參湯都忘了端走,落荒而逃。

謝危卻坐了回去。

他仰在椅子裡,眨了眨眼,看見重新恢復了冷寂的西暖閣,手垂在一旁,蘸滿硃砂的筆便自鬆鬆的指間落到地麵。

某一種巨大的空茫攜裹而來。

謝危閉上眼睡著了。

隻是縱然借了五石散混上安息香的藥力,這一覺也顯得太淺。

醒來時,暗香已去。

他看著那堆得高高的案牘,纔想起還有許多事不曾理,將手去提筆架上懸著的一管新筆時,抬眸卻看見了案角那一盅靜靜已冷的參湯。

值的太監們,守在殿門外。

過了好久,忽然聽見裡麵喊“來人。”

他們頓時嚇了一跳,唯唯諾諾地進去聽喚。

謝危坐在那案後問“昨夜誰來過?”

大多數人麵麵相覷,茫然搖頭。

謝危慢慢閉了一下眼,改問“昨夜誰當值?”

這下,眾人之中立刻有名小太監跪了下來,連連朝著地上磕頭,自知事敗,哭求起來“太師大人饒命,太師大人饒命!實在是皇後孃娘相求,奴才一時鬼迷了心竅,才答應了,太師大人饒命啊……”

“……”

謝危低垂在側的手指蜷了一下,好像有一種鈍鈍的痛覺,遲來了許久一般,從他裡經過,讓他恍惚了一下。

門外,已四更殘夜。

5)門外

經歷過殺伐的皇宮,宮墻四麵皆是兵甲。

越是凜冬,越見肅殺。

宮人們都了許多,平素不出門,若是出門,也不敢抬了眼四下地,是以道中無人,連往日總鬧騰著的坤寧宮,也如一座困著死人的囚籠。

在天還未亮開的時候,謝危駐足在宮門外,看了許久。

昨夜的硃砂還未從他指掌間拭乾凈。

他垂眸看了一眼,抬了步,緩緩走宮門。

兩旁的小太監見著他,無不出幾分驚,向著他跪地伏首。

謝危卻隻輕輕一擺手。

他們將要出口的請安,於是都歸於無聲,連頭都不敢多抬一下,直到謝危走過去了,也未敢立刻起

舊日奢華的宮殿,一應擺設雖未改變,可了人氣兒,添上了一種世事變幻所鍍上的冷清。

景緻的窗格裡鑲嵌著雪白的窗紙。

他走到了閉的宮門外,又立了半晌,方纔抬手,也不知是要叩門,還是就要這般推開。

然而,也就是在這時,裡麵傳出了說話的聲音。

是兩名子。

或恐是一開始就有,隻是他剛才站到這門外時,心思不在,所以並未注意。

“娘娘……”

“謝居安不過是披著聖人皮囊的魔鬼,蕭姝死了,周寅之死了,沈d也死了,我能怎麼辦呢?人在屋簷下,總要虛與委蛇。想想,委燕臨也沒什麼不好,說不準我還能當新朝的皇後呢。”

……

的聲音,沒了昨夜的慌與忐忑。

隻有一種寂冷的平靜。

以至於聽了也讓人生寒。

謝危還未著門扉的手掌,凝滯了許久,終於一點一點,慢慢地收,重新垂落下去。

然而清晨那一原本已下去的戾氣,卻洶湧地翻上來。

他搭了一下眼簾,再抬起已無任何任何異樣,轉便從殿門外離去。等到他影完全出了宮門,後那些宮人纔敢從地上起

閉的殿門,未曾開啟。

深宮裡是兩名子的絮語。

那位把生意做遍了大江南北卻竟是個的尤會長,輕輕地一嘆,隻道“萬事有因,若我料得不錯,謝危此人也很可憐的……”

6)匕首

回了西暖閣,謝危讓人將那些五石散都扔出去,然後纔想起指上的硃砂,便拿了一旁的巾帕一點一點拭。

一名小太監進來說“昨夜那人已經置了。”

謝危靜得片刻,道“去給我找把刀。”

小太監頓時一愣。

隻是也不敢多問,低頭道一聲“是”,便去務府開了庫尋,隻是也不知謝危究竟要怎樣的刀,隻好不同式樣形製的刀都拿了一柄好的,甚至混進去兩柄匕首,才戰戰兢兢地呈到他麵前。

謝危的目一一劃了過去。

末了,手指停落在一柄匕首上。

那真是一柄好看的匕首。

銀鞘上鑲嵌著一枚又一枚圓潤的寶石,倒像是一件玩

然後拔開,刀刃上寒四溢。

拇指指腹隻輕輕了一下,便見了,竟十分鋒銳。

於是合上,將其擲回漆盤。

他道“這匕首,給皇後孃娘,送去。”

小太監上前來,等得片刻,卻未等到他說別的,便醒悟過來,立時將那漆盤連著匕首端了下去,送至坤寧宮。

7)

過去了一天,兩天……

又過去了一月,兩月……

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燕臨又有幾次於深夜進出坤寧宮,宮中的非議,終於傳到了朝野。

誰能容忍前朝的皇後如此水楊花?

諫書雪片似的飛來,許多人要為沈d殉葬,以全天下夫妻同生共死之義。同時舊朝勢力翻湧,借著沈d詔,要將薑雪寧選的那名宗室子借至京城來,立為儲君。

殘冬將盡時,謝危已戒了五石散,卻仍不願出門,隻立在蒙著黑布的窗前,問呂顯“那孩子幾歲?”

呂顯說“七八歲。”

謝危便說“年紀還小。”

費盡心力造反,皇族殺了,蕭氏屠了,誰不覺得,將來謝危或者燕臨,總有一人要登基為帝呢?

呂顯希是謝危。

若是燕臨也沒什麼關係。

但聽著謝危此刻的口吻,他心裡竟萌生了幾分警兆,忽然問“你難道想立這孩子為儲君?”

謝危沒有回答。

對舊黨要扶宗室子來京城,也未有任何舉

隻是還沒等得冬盡春來,外頭就傳了訊息那年的孩子慘死在了半道上,是燕臨命人的手。

他把燕臨來問話。

燕臨卻如同被激怒了一般,冷冷地道“千百人都殺了,一個孩子有什麼了不起?這天下是你我打下來的,難道要扶立一個字都寫不來幾個的小孩兒當皇帝?!”

謝危靜靜看他“你想當皇帝?”

燕臨道“我為什麼不能想?讓那小孩兒當皇帝,豈非要當太後?怎麼能當太後!該是我的皇後!”

“啪!”

謝危看著他這混賬樣,終於沒忍住,給了他一掌。

他被他打得偏過頭去。

這一時,幾月前的隙便忽然了裂痕,使得他把原本浮在表麵的平靜撕碎,沖他道“你從來看不慣,甚至縱容那些朝臣進諫,想要置於死地!可我喜歡!誰若要害殉葬,我便一個個都殺了!看他們還敢進言半個字!”

謝危沉了一張臉“誰要害,誰讓殉葬,你便要殺誰,是不是?”

他突然喚來了刀琴劍書。

尚未近得燕臨的,便起手來。

然而雙拳難敵四手,到底是燕臨被狠狠地摁在了地上,已經聽出他話中所蘊藏的疾風驟雨,一時目眥裂“你想要乾什麼?!”

謝危撿起那掉落在地上的長劍,隻道“那我便殺給你看。”

言罷出門傳令“命軍圍了坤寧。”

然後命人勒了燕臨的,將人捆縛,一路推至坤寧宮外。

軍甲冑沉重,行走時整肅有聲,才一將整座宮殿圍住,裡麵所剩無幾的宮太監都驚慌失措地逃竄。

軍手起刀落,都殺了個乾凈。

燕臨紅了眼眶,竭力地掙紮,幾乎哀求地著他。

然而謝危隻是巋然地立在宮門外,持劍在手,雪白的道袍素不染塵,平添一種凜冽的冷酷,向裡麵道“皇後孃娘,人都死了,可以出來了。”

裡麵彷彿有說話的聲音。

又安靜下來。

過得許久,這聽得裡麵忽然一聲喊“謝大人!”

謝危不言。

的聲音卻又平靜下去,像是這鋪了滿地的白雪,了,也冷了,有一種沁人的味道“您殺皇族,誅蕭氏,滅天教,是手握權柄、也手握我命之人,按理說,我沒有資格與您講條件。我這一生,利用過很多人,可仔細算來,我負燕臨,燕臨亦報復了我;我用蕭定非、周寅之,他們亦借我上位;我算計沈d,如今也要為他殉葬,共赴黃泉。我不欠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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