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

不過，有些事也得提上日程了。從前沒想過會真的遇上什麼危險，上是一點對付人的葯都沒備。就這點功夫，一遇上真的厲害的，分分鐘就能丟了一條命。

這裴縛也不是省油的燈，今日又讓他吃了虧，改明兒他藥效消褪了，還不知道能搞出什麼幺蛾子來。

倒不如……

先下手為強。

櫟如故暗暗下了決心，目視著人走遠了，才拍了拍地上小丫鬟的臉，想將人醒了走。不過拍了幾下，小丫頭是一點靜也沒有，櫟如故隻得放棄，將人扶起，左右此離的院子也不遠了。

這樣冷的天，若是將人不管不問，明天在這兒的恐怕就是一了。這小丫頭說到底是因為才會遭這個罪，櫟如故自然要管的。

彎下腰的時候，卻剛好瞥見了不遠的一片角。

夜已深，若不是那料上花紋繁複的銀線在白雪的映照下發出淡淡的銀，他藏匿得好，櫟如故沒準兒就不會發現他。

攙著那小丫鬟一步步朝廊下走，櫟如故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

「你一直就在邊上看著？」櫟如故蹙了蹙眉道。

鳴玉的力也在自己上，倘若他從一開始就躲在這裡，那沒有發現，也是正常的。

若是沒看到，倒也罷了，偏偏看到了，就說不出的煩躁。

勉強也算是一繩上的螞蚱，這人見了裴縛過來，就這麼遠遠躲著看？

被櫟如故看到了，鳴玉也沒有再繼續藏著，從廊下走了出來，「如如是以為我貪生怕死？」

櫟如故回了他一個眼神，那眼神彷彿在說「難道不是嗎？」

鳴玉何等聰明，櫟如故一個眼神，心中的七分心理活他都能猜到十分。可有了這個認知，他卻也看不出來悲喜，麵如常地與解釋「我知道如如那麼厲害，一定會有對付他的辦法。倘若沒有，我再出現也不遲。」

話是解釋，瞧著卻似乎並不是很在意櫟如故會不會信。

在櫟如故那一句質問他的話開口的時候，鳴玉的態度就變了。

這世上再也沒有第二個會無條件地相信他的姑娘，哪怕……

不過這一點，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來這裡之前，他早就想過了一切最差的可能。

鳴玉的這一點細微變化，櫟如故並沒有看出來。對鳴玉也就是比對旁人多了幾分同，自然沒功夫剖析他的想法他的心理。

尤其是夜那麼深，看不清他麵上表，又擔心萬一有個什麼人出現，看到了這一幕，又落了麻煩，就更加沒有心思了。

不過鳴玉方纔說的話，是信的。要是他真的打算不管不顧，那也沒必要一直在邊上藏著了。

裴縛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大可一走了之。

可是話已經出口，收也收不回去了。櫟如故沒想著鳴玉會真的介意此事，於是也不再思慮這些，隻以為他大晚上的出來，又到現在也不離去，是擔心反悔，道「你放心，沒有你，裴縛也未必會放過我，我和他之間勢必有一場鋒，所以答應你的事，你不必擔心。」

鳴玉一連嗯了幾聲，笑著回「我的如如天下第一好，自然不會欺騙我。」

頓了頓，又道「要我幫你將人扶回去麼？」

說著指了指一旁的小丫鬟。

櫟如故總覺得他今日說的話有些怪異，但細想下來，又不知道怪異在哪裡。就好像……他這話不是在對自己說的一樣。

可環顧了四周，除了他們兩個和昏迷不醒的小丫鬟，再沒有第四個人了，況且鳴玉口中喚的，也的確是自己的名字。

於是將這份怪異拋在了腦後。

將人扶回去原本也不是什麼吃力的事，櫟如故力氣大得很。不過既然鳴玉開了口，也沒有直接拒絕，而是道「你的傷好全了？」

鳴玉點了點頭。他之前病得那麼厲害，本來就不是因為那些傷，而是因為他私自服用藥。

能在短時間將人的力力武力都提升到極致的人，如果不是因為有巨大的副作用，怎麼可能不引來人哄搶呢？

就是用一回就要往鬼門關走一趟，這葯還是趨之若鶩。其實宮裡頭和江湖上一樣，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永遠都不會傷，也沒有人敢保證，自己必定是安全的。

藥效過了之後，便是副作用開始的時候。縱然難熬，但歷經的時辰並不算久，他眼下就能夠活自如了。

至於上原本的傷勢和櫟如故那一劍，則被鳴玉主拋在了腦後。

這麼多年來，他上那一日沒有這樣的傷？再厲害十倍，差一點就死了的也有幾回，這本就算不得什麼。

鳴玉點頭點得這樣不假思索，櫟如故自然是不信。還從來沒有聽說誰上劃拉了個口子，第二天夜裡就能好全了的。

就算是那不同尋常的，也不可能恢復得那麼快。

下意識地出手，往鳴玉傷口了，後者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連連後退了兩步，才穩住了形。

好不容易止住的，瞬間又染紅了裡。隻不過裡在寬大的銀黑錦袍之下，櫟如故看不見分毫。

但這並不妨礙通過鼻尖忽然湧起的腥氣來判斷，他的傷口必然崩裂了。鳴玉的年紀也不大，兩輩子的年齡加起來，不說當他媽，做個長姐的年齡總是沒問題的。

他對自己一直這樣狠，櫟如故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明明傷勢重得很，卻要說自己的傷好全了，他圖個什麼？

討好自己？

並不需要這樣的討好。答應的事，必然會去做，而且他的事本和要做的事也沒有什麼衝突，就更不用說了。

這一點強調了很多遍了，可鳴玉就是不聽。

櫟如故蹙了蹙眉，剛想說教他兩句，卻見麵前的人破天荒低著頭話也不敢說一句，那模樣，彷彿是還沒有說，他就已經知道錯了似的。

夜下，櫟如故也看不見他微紅的耳尖，見他這般模樣，反而不好再說什麼了。

「行了，我又不是老弱病殘，扶個人回去也算不了什麼。倒是你，傷得這麼重就不要逞強了，趕回去在床上躺著。就算要適量運，也不要跑這麼遠。你上的傷我花了大銀子的，再折騰下去，還是我掏錢。」櫟如故擔心不找個理由出來，鳴玉還能出來瞎晃悠，隻好如此道。

說完，也不管鳴玉了。他的傷明顯還沒好，反正櫟如故是乾不出來讓傷員扶人回去的事。

又返回去攙了小丫鬟起來，朝著自己院子去了，徒留鳴玉在原地，良久都沒有作。

他傷的是心口，剛剛為了拆穿他……

鳴玉在寒風中愣了幾息，直到寒意沁，上的傷口愈發作痛，纔回過神來，往客房的方向去了。

那邊櫟如故回去之後，卻沒有睡好。

準確一點來說，是本就沒有睡。

昨夜團圓宴，大家回去本就很晚了，誰知後麵的事纔是重頭戲，櫟如故回到自己院子的時候，都已經快到寅時了。

又洗漱了一番，天就將亮了。

原本想著終於可以回去休息一會兒，昨夜因為晚宴的原因，老太太免了們的晨昏定省，再說上頭兩個哥哥剛剛回來，老太太心裡高興，便是這幾日都不去，恐怕老太太也不會介意。

櫟如故是打算睡到日上三竿，好好補個覺的。

結果剛躺下，外院那個小丫鬟就醒了。一醒來，也不做別的什麼事，大了一聲，得櫟如故睡意全無。

這還不算最狠的。驚完，又開始低聲哭泣，雖然聲音小，但夜裡本就寂靜，聲音再小，櫟如故也聽得清晰，頓時更加沒有睡意了。

小丫鬟還在哭，卻忽然看到自家姑娘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的床沿，一連沉地看著自己。

白茶嚇了一跳，抖著開口「姑姑姑姑……姑娘。」

說話都是結的。

「我就那麼嚇人？」櫟如故睨了一眼，在床沿坐下。

白茶是周蓉送來的，按理來說二等丫鬟是幾個人一個屋子裡睡覺的，但櫟如故回來得突然，周蓉了丫鬟小廝過來，卻並沒有給指派婆子。

先前院子裡那幾個，早些時候就被打發走了，後來因為櫟南萍的事，府裡發賣了幾個婆子，櫟如故那裡的幾個剛好頂上。

一直沒回來，周蓉一時間也沒想著找人牙子買幾個新的，故而就算櫟如故回來了，也沒婆子過來。

多出來的房子，剛好給了這名白茶的姑娘。因著一家都是家生子，哥哥和母親都在櫟府做事，而且頗重用，大家都讓著的，當然背後也沒說閑話就是了。

就多出來這麼一間屋子，當然就落到了白茶頭上。

此刻，屋子裡隻有和櫟如故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