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歎口氣，道：“你是個好娃兒，是我們沒福氣。清啞是怕你為難，才主提出退親的。不然，總不能你娘母子吵起來，翻臉仇人，那往後怎麼過日子？你做兒子的，怎麼能不孝順娘呢！只好我們清啞委屈了。誰你娘看不順眼呢！你娘也是為了你好，一見謝家姑娘就喜歡。謝家有錢，謝姑娘肯定又會燒，又會做針線，又會織錦，還會幫你畫畫兒，往後你那鋪子也不愁沒畫兒照著編了。肯定比清啞大方，你想要多畫兒都連夜幫你畫，對吧？”

對什麼？

謝風哪裡會設計這個！

江明輝被吳氏一番話說得心沉黯。

吳氏又道：“我不要清啞見你，是為你好。省得你娘曉得了生氣，要罵你的。不喜歡清啞，你就別跟嗆著來了。你是兒子，你要聽的話。”

江明輝心中憤怒不已：

娘憑什麼不喜歡清啞？

清啞哪點對不起江家？

要是一開始就不喜歡，就別跟郭家定親；定了親後不喜歡，還不是人心不足，怪清啞不幫江家畫圖稿。可那也不能怪清啞。清啞說的對，本來就不該一腦把新樣式對外賣，生意不能那麼做。是他想要爹娘知曉清啞的好，才故意不把這個緣故告訴他們的，誰想竟了清啞的不是了。

郭守業忽然道：“那十張畫稿拍賣了三萬兩銀子。”

江明輝有些茫然，“三……三萬兩！”

愣了一會，他瞪大眼睛重複：“三萬兩？”

郭守業點點頭，悵然道：“清啞原是帶給你的。”

江明輝兩耳嗡嗡響，郭守業的話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是方家那個大爺買去了。方家大爺是謝家未來的婿，謝家大小姐陪他一塊來的。明輝，你就沒想想：謝家是看中了你的畫稿？編竹畫好辦，找手藝好的篾匠教一段日子就能上手，那畫稿可不是一般人能畫了的。他們以為那些畫稿是你自己畫的，所以才要招你做婿。誰想到是清啞畫的。我們一放出風聲要拍賣。他們就都來了，拼了命地加銀子，也要搶那畫稿，可見是沖著畫稿來的。再不然。就是我想錯了，他們拍了畫稿要送給你也不定呢。”

江明輝猛一咬舌頭，生疼！

花三萬兩拍得畫稿送給他，他有那麼大面子嗎？

吳氏就了郭守業一下，示意他別說了。

一面掩飾地對江明輝道：“謝大小姐肯定要把畫稿送給你的。我們也想著。就算親戚分斷了，也不是你的錯。清啞又對你那麼上心，昨晚回來滴水沒進，暈了一夜。又那個子，就算心裡傷心也哭不出來，只幹掉淚。對你的心意我們都曉得，也不得讓謝家把畫稿送給你。我們不好直接送去的，怕你娘說我們死皮賴臉想要攀著江家不放。再說，我們也氣謝家和方家，他們出一筆銀子。我們也算出了口氣。只要你能拿到清啞的畫稿就好了，不枉對你一片心。明輝，你走吧。也別說什麼了，我們不怪你，清啞也沒怪你。”

江明輝聽得淚眼模糊。

清啞，清啞暈了一夜！

哭不出來，幹掉淚？

他心不住抖，疼得。

郭守業沉痛道：“往後好好地做生意。你那鋪子……也有清啞一份心，你把它做好了，清啞知道了也為你喜歡。別來找清啞了。你再來。連累清啞被你娘罵，我可不依！”

說完，拉了吳氏一把，進去了。還把院門關上了。

江明輝撲到門上拍打，喊“大伯，大娘！讓我看看清啞！”

郭守業在裡面問道：“你見清啞做什麼？你能退了謝家姑娘娶？”

江明輝如被雷擊，頹然停手。

是啊，他還有什麼臉面來找清啞？

他和謝風已經……已經……

今晨起床那恐懼的覺又湧上心頭，愧、惶然無助。

謝風在遠看得納悶不已：怎麼沒進去呢？

良久。就見江明輝轉，順著牆走去。

謝風忙趕過去，問他：“怎麼沒進去？”

江明輝看了一眼，木然道：“不讓進。”

謝風聽了一愣，心下歡喜，面上卻歎了口氣，勸道：“他們生氣也難免。他們沒罵你吧？我想要過去解釋的，都是我的錯，與你無幹。又想你先說了，不讓我過去，怕郭姑娘見了我生氣，我就沒好過去的了。你該好好跟他們解釋。他們怎麼說？……”

聲細語地問著、說著，江明輝卻仿佛沒聽見一樣，只顧走。

謝風和錦屏對視一眼，暗自納罕。

看樣子郭家人也沒罵他，怎麼一副心喪若死的模樣？

難道是因為沒見到郭清啞？

心下忖度，想著回家怎麼勸他。

一時回到江竹齋，只江老爹和竹在鋪子裡照應，江老大和江老二在後院做篾匠活計，江大娘在廚房看著人煮飯。

江明輝像沒看見他爹一樣，直直地就走過去了，進了東間。

江老爹覺得不對，疑地看向謝風。

謝風目一閃，上前低聲道：“爹，相公去郭家了。”

江老爹面一沉。

這時，江大娘也來到前面，正好聽見這話，慌忙沖進東間，問江明輝：“明輝，你去郭家幹什麼？他們打你了？啊？”

一面張地問，一面把兒子從頭看到腳。

江明輝聽見的聲音，看向，目直瞪瞪的。

江大娘驚“明輝你怎麼了？啊，這是怎麼了？”

聲引來了江老爹父子三個。

謝風忙勸道：“娘別慌。相公沒事。”

江大娘指兒子道：“這還沒事？都傻了！”

江明輝忽然道：“畫稿賣了三萬兩。”

說完了，目掃過爹娘，最後落在謝風臉上，似審視。

屋裡一靜。

除了謝風，其他人想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後，一個個都張大了。

江大娘怔了好一會，才哆嗦道：“不要臉！拿我江家的東西賣錢！黑了心的啞，明輝白教了一場，翻臉就不認人——”江明輝聲大“娘！”聽了怒氣更上沖——“喊什麼？你別跟娘說會你不會那樣的話。你要沒教，好端端的能會篾匠手藝？那竹畫明明就是你先想出來的，借了你的，想些鬼花樣出來，就當是自己的了。老娘不服！我們賺的錢要分一半，怎麼郭家賣的銀子不分我們一半？郭守業那個老不死的，還有吳婆子，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明明揣著這些畫，就不拿出來，嫁兒也不肯，這哪像結親的樣子？這會子倒好，昨晚才退親，那邊他就賣畫。你們瞧瞧，這家子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