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部將中，有人去過白道，對沿途的地形很！”羅藝看著李旭，淡淡地介紹。

“我麾下有很多將士原本爲騎兵，隨時可以上馬！”李旭點了點頭，笑著迴應。“還有一批弟兄，雖然不是騎兵，但會騎馬。可以隨同虎賁鐵騎一道出擊！”

“好，騎馬步兵！”羅藝輕輕掌“策馬而行，下馬而戰。我幽州軍步下戰鬥力有限，就不在大將軍面前獻醜了！我派遣一萬步卒沿桑乾河西進。飛狐嶺那邊，便給世子和你安排！”

“再增加一路，讓始必費力去猜。河東軍中，不會騎馬的全從張家堡出發，沿長城側向雁門郡移。博陵軍的步卒返回上谷，兵出飛狐關……!”李旭的手在地圖上指指點點，頃刻之間，便規劃出了三路佯攻隊伍。

三路兵馬人數都不算。用以對付劉武周，即便佔不到便宜，也吃不了什麼大虧。始必可汗得到三路援軍分頭趕來的消息，肯定要判斷其中哪一路纔是主力。而真正的主力卻從長城外的草原上直撲始必老窩，將突厥人的巢徹底端掉！

這是一個非常清晰的戰略計劃，李建能看明白，但他還是不敢相信羅藝和李旭兩個竟然如此膽大。“你們真要去襲定襄？”他猶豫著問，心忐忑。中原的騎兵只要殺到始必的老巢去，婁煩之圍立解。圍魏救趙，便是這個局。可萬一始必領軍殺回來，婁煩之圍是解了，草原卻是狼騎的天下。屆時大夥有命沒命逃，卻是難以預料。

“爲何不去。來而不往非禮也。莫非世子不敢麼？”羅藝瞟了李建一眼，笑著反問。

“去，爲何不去。我說過要與你並肩而戰！”李建刷地站起來，揮舞著拳頭回應。語罷，著羅藝和李旭二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這麼痛快地笑過，很久很久。

開心地笑了一會兒，羅藝重新走回輿圖前，搖著頭道：“仲堅，你這份輿圖，不行。長城的很詳細，長城外卻只涉及到了些皮！”

“請老將軍指點！”李旭拱手，擺出一幅虛心求教的姿態。羅藝能在突厥人和自己都派了大量斥候的況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五千虎賁及其萬餘僕從投送到戰場邊緣，肯定是走了一條突厥人和中原兵馬都不悉的道路。老傢伙當年追隨大將軍王楊爽馳騁塞外，從敦煌一直殺到遼東，論起對塞外地形的悉，他自己謙虛爲第二，天下肯定找不到那個能夠稱爲第一的人選。

羅藝輕輕笑了笑，滿臉得意，“指點就不必了。待會兒你到我營中去，我給你一份突厥國的輿圖。雖然現在的突厥國不是當年的突厥國。但變的只是人，山川河流卻沒有毫改變！”

“謝老將軍！”李旭再度長揖爲禮。

“不用謝！”羅藝輕輕擺手，“咱們出塞之後，還不知道會遇上什麼麻煩，所以作爲一軍主帥，你必須提前將輿圖記在心裡。”轉過頭，他又看向建，“至於世子，兩天之，必須準備好各路大軍的所有糧草輜重。並且安排好合適領兵人選，以免執行計劃時出現偏差！”

“老將軍儘管放心！”李建和李旭同時答應。

三人相對著笑了笑，又繼續商討其他出兵細節。不知不覺到了吃飯時間，李旭命令親兵去準備三人分量的食，與建和羅藝兩個邊吃邊談。博陵軍提供給將領的伙食質量遠不及河東、幽州兩家，但此時客人和主人心思都放在戰事上，也顧不得挑剔。反覆研究了幾個時辰，出兵的大方案總算定了下來。剩下的詳細細節，三家主帥將方案拿回去，便可召集幕僚將自己負責那一部分補充完整。

看看時候不早了，李建起告辭。“我會盡快將所有輜重準備好。剩下一時半會兒運不走的資和牲口，就給仲堅安排人手去理。”

“我安排涿郡太守崔潛負責將你留下的資經井陘關運往長安！”　李旭點頭答應。

“分給幽州的戰利品，也拜託李將軍幫忙！”羅藝站起，笑著說道。

“也給涿郡太守吧！”李旭想了想，又補充道：“兩位安排寫文職幕僚協助他，以方便造冊登記！”

“那是自然！”李建和羅藝皆笑，知道李旭這樣做是爲了讓自己安心。“倘若缺了，我們就找你來討！反正你小子號稱河北首富，家裡有的是錢財！”

“想得！”李旭笑著拒絕。站起，送羅藝和建出營。李建的住所和博陵軍大營相距本來就不遠，上馬去，半柱香時間就到了。羅藝的營盤卻紮在長城的一個山窪裡，需要走很長一段時間。在岔路跟建道了別，老將軍看了一眼李旭，低聲命令：“你乾脆直接去我營盤拿輿圖吧。早看一眼早放心。薛家兄弟還有東西託我帶給你，索你一併去拿了！”

“多謝老將軍！”李旭在馬背上拱手，然後笑著兜轉坐騎。

“別客氣了。我老了，年青時積攢的這些東西，總不能帶到棺材裡去。”回頭看了看李建已經遠去的背影，羅藝輕輕嘆了口氣，“虎賁鐵騎，我給了河東李家。李老嫗在半年之，取得三分之一天下。這大隋之鹿，估計旁人已經無法與他再爭。其他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就給你吧。希你將來能派上大用場，別辜負了當年製造者的一番心。

“將軍哪裡算老。比起廉頗和黃忠，將軍正當壯年！”李旭沒有迴應羅藝關於天下屬於誰的評價，笑著恭維了一句。從對方的話中，他總聽出一非常不甘心的味道。但老將軍既然選擇了將虎賁鐵騎託給李淵父子，顯然已經決定退出逐鹿者行列。如此，老將軍不甘心的之何在，就令人很難揣了。

“戰場上，老夫當然不算老。你小子武藝雖然高，若論單打獨鬥，也未必是老夫的敵手！”羅輕輕聳肩，傲然道。

“雖然未曾向前輩討教過武藝，但每當聞聽到虎賁大將軍威名，晚輩卻如雷貫耳！”李旭笑著點頭，不跟老人家爭無用的虛名。

“你小子！”羅藝笑著搖頭，彷彿想起了什麼事，夾了夾馬腹，慢慢提高了行進速度。

李旭笑著追了上來，與老將軍並絡而行。雖然雙方曾經惡戰過一場，但他現在心裡卻對羅藝沒有半點惡。相反，老將軍上自有一武將坦誠、直率與磊落，令他很願意與之往。

沿著長城下的小路跑了片刻，二人漸漸與隨從們拉開了一段距離。此刻太已經偏西，傍晚的日照在燕山之上，給巖石和樹木都鍍上了一層鎏金。旁殘破的長城也變了黃金打造，在純淨的藍天下曄燁生輝。

“歲月不饒人！”羅藝今天的話有點多，並且總是前言不搭後語。轉頭看看長城上的獵獵旌旗，他的神顯得十分落寞：“不怕你這當晚輩的笑話，這些日子，我總想起自己年青時候。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還有那些爲之努力的想法。就像做了一場大夢般。待夢醒了，人也老了。對的，錯的，也都無法挽回！”

“老將軍的前半生極爲輝煌！”李旭斟酌了一下，笑著安。他不知道羅藝今天爲什麼要跟自己說這些，但約約，覺得對方話裡包含著更深層次的意思。揣別人的心事並非他所長，因此，他只好儘可能地讓老將軍到高興些。“當年晚輩去塞外經商，路過薊縣。聽聞虎賁鐵騎和老將軍的故事，心裡好生仰慕。其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夢想著能投老將軍麾下，與您並絡殺敵！”

“哦？有這回事！”羅藝苦笑著追問，然後臉愈發幽然，“是步校尉跟你說起的老夫吧。老夫對不起他。老夫當年把問鼎逐鹿看得太簡單了！”

李旭無言以應。步兵之死令他覺得非常惋惜。仔細算來，如果不是當年聽了步校尉的話，他的人生目標也許就是開間小雜貨鋪，庸庸碌碌走完這一生。是步兵當年的話和形象，在他眼前打開了一扇窗戶，讓他看到了在自己父輩的傳統外，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從某種角度上說，步兵應該算他的老師之一，雖然後者從來沒直接傳授過他任何東西。

但步兵的死，卻無法怪罪到羅藝頭上。江山如畫，無論是誰，擁有了號稱天下最銳的虎賁鐵騎之後，誰都免不了做與羅藝同樣的夢。放眼此刻全天下號稱英豪者，有幾人能夠像羅藝這般，能夠在關鍵時刻想起自己的職責，幡然醒悟，帶著虎賁趕赴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