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賜嫻腦袋里那崩了數日的弦一下子松懈下來,與此同時一,渾的氣力都像被了個干凈,所幸支著樹杈穩住了自己。
等看清馬上人確實是鄭濯,而他懷里還抱著年的鄭泓,眾人一時激,連奔馬去迎都忘了,就這麼個跟一群傻子一樣呆呆著,等他馳近。
還是元賜嫻先反應過來,長吁出一口氣,笑道:“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接……”
話未說完,遠遠傳來一聲馬嘶,接著“砰”一下大響。
眾人臉上笑意都是一滯,等見是鄭濯力,不慎落馬,一氣急急奔了上去。
而元賜嫻卻像雕石似的一不了。似乎看見落馬之人,后背了一支重箭。
突然有一瞬像是什麼都聽不見,而接著,下一剎,無數人的驚呼與吵嚷轟地一下灌涌耳。
清晰地分辨出鄭泓的聲音,他哭著在喊“六哥”。
元賜嫻手一,狂奔而去。
等到鄭濯跟前,一眼看清了他的傷勢。重箭從后心,正中要害位置,而傷口周邊的皮似乎已經發黑壞死了,從澤上看,至超過三個時辰。
這樣要命的位置,中箭之時就該喪命,但他奇跡一般撐了三個時辰,生生捱了過來,直到剛才看見和元鈺,知道鄭泓安全了,才神志懈怠,摔落下馬。
這一箭,加上三個時辰的強撐,已然藥石罔效。
元賜嫻怔在原地,什麼作都沒了。
鄭濯費力支起一側的胳膊,卻沒看,而先轉向了鄭泓,著氣道:“……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
鄭泓拼命眼淚,卻越越多,六歲的孩子也看得清形勢了,噎氣似的一頓一頓道:“六哥,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我,我還沒跟你學完武,你上次還說,咱們要約個日子一起過招的……”
鄭濯的臉在落馬后很快灰敗下來,扯了個笑道:“六哥不死,但可能暫時沒法跟你過招,也沒法回京了。你答應六哥,先幫六哥管幾年朝廷,等……”他說到這里咳嗽起來,嘔出一口鮮紅的。
“鄭濯……!”元賜嫻猛蹲下,一把攥住他的手,去探他手心溫度。
喊完他又沒了話,倒是鄭濯偏頭看了一眼,知道撐不住了,也沒法跟孩子多說迂回的話,代鄭泓道:“以后好好聽陸侍郎和縣主的話。”
然后再看元賜嫻,苦笑道:“大周……只能給你們了。”
大周,只能給你們了。
這句話,跟夢里幾乎一模一樣。
元賜嫻眼眶一熱,淚如泉涌,像是因為沒能挽回鄭濯的宿命,又像是因為辜負了陸時卿,拼命點頭:“你放心,你放心……沒人能欺負泓兒,也沒人能進犯大周,十年,二十年,我會守著它,我們會守著它……”
鄭濯費勁扯出個笑:“你別哭啊,他知道了,又該醋了……”
元賜嫻噎住,眼淚越冒越多,一個勁搖頭,卻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
鄭濯瞧著,眼神漸漸渙散開去,臨失去神志前,突然看到一幕奇怪的場景。
他看見自己坐在皇子府后花園的石桌邊,而元賜嫻則在他對頭,拋出一副五木,拋完一看,得意道:“我說這把肯定贏,你們還不信!”
他聽見這句“你們”,一陣奇怪,再看一旁,竟是坐了戴著“徐善”面的陸時卿。
他詫異地想,元賜嫻怎麼會跟他一道玩過五木,而陸時卿居然穩如泰山,沒打翻醋壇子?果然是人之將死,生了幻象。
他無奈一笑,曲在側的手力般垂了下去。
元賜嫻著鄭濯闔上的眼,似乎聽見一個遙遠的聲音慢慢及近,一直近到耳畔,然后復再傳遠開去,最終響遏行云。
那個聲音說——阿爹喜掌權,可權治得了阿爹的心疾,卻治不了阿爹的天下。我想令四海腐木煥然,枯草重生,能人志士有才可施,蒼生黎民有福能,八方諸國皆賀我大周強盛,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在四面眾人的哭喊聲中僵起,緩緩攥了拳頭,眼長安的方向,一字一句念道:“德化民,義待士,禮安邦,法治國,武鎮四域,仁修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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