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這號房的位置還不錯,等到天亮了,太也投了進來。立刻就把油燈擰滅了,放到一旁。
這場考的是四書,由于要加題,所以四書和五言八韻詩就合在一起考了。題都不難,不過其中一個題讓有點猶豫,是“清明在躬,氣志如神,嗜將至,有開必先。天降時雨,山川出云。”出自《禮記.孔子閑居》。
這句話是想說,圣人出世稱王天下的時候,上天會有所知給他降幾個有用的幫手,就像及時雨。但要是從字面意思去解釋就麻煩了。
圣人稱王?就算是圣人,皇上想必也不愿意讓他稱王的吧?從圣人去寫必然是死路一條。不如從當今皇上的圣明手,寫如今的開明盛世。這還不夠,若想考的眼得人驚艷,還要引申到圣明本上,從圣明的本質來將問題升華。畢竟考多半是翰林出的,格都很傲,可以說若論傲這點,翰林院稱第二便沒人敢說第一,你只拍馬屁只會被他們當無用庸俗之輩。
午飯是兩個雜面饅頭搭蛋,一碟咸菜,考生自帶熏片之類的。每人還給供碗熱開水,泡著饅頭吃下去,趙長寧又接著寫律詩。
練石刻的好就來了,無論寫多久都不會累,又穩又快。本朝的會試,在天黑之后就不準答題了,要是答案都沒寫完,肯定會被打第三甲沒商量。長寧寫完的時候也是日薄西山了。
這邊的就暗下來,有人開始驚慌凌,畢竟這次的題量遠超從前。考還是很寬容的,直到天徹底黑了才兵來挨個收卷子。
為了防止作弊,本朝考試不放回家里,四天都在貢院里過。收卷后考生能在號舍外走一刻鐘,然后回自己的號舍睡覺,未來的幾天都在號舍里過。趙長寧蜷了一天,又冷又僵,在外頭走了會兒,發現自己的鄰居竟然算是人,一個就是江西吉安那位蔣世祺,還有個是當日峨冠袍帶的公子宋楚。難怪這倆不說話,都是很傲的。
蔣世祺還跟趙長寧發生了點矛盾,他說趙長寧翻紙的聲音太大,吵著他答題了,要趙長寧平穩點。
趙長寧沒覺得自己翻紙的聲音哪里大了,不想跟他計較,就應承下來。結果當晚睡號舍的時候,本來就蜷著,夜里溫度肯定降到零度了,木板又又冷,點著炭爐也不暖和。隔壁還傳來打呼的聲音,的確沒怎麼休息好。
第二天對蔣世祺拱手,建議他說:“蔣兄若側睡,想必呼聲會沒這麼厲害。”
蔣世祺便不高興,也從沒有聽過趙長寧的名號。就冷冷地看著,以為是在報復他昨天說的話:“你這人當真心狹隘,我這是控制不了的病,你那可是品行不端的問題。”
趙長寧角微,好家伙,品行問題都給安上來了?
簡直是一朵奇葩,趙長寧笑道:“翻紙便可見我品行不端?閣下管中窺豹的功夫不錯,我瞧閣下三兩句就能給人帶帽子,是否有個錙銖必較,言語過多的病呢?”
“噗……”旁邊的宋楚聽到就忍不住笑了。他跟趙長寧都是北直隸的舉人,雖然地位不同,但也算是一派的。
蔣世祺更沉著臉,見他倆人多勢眾,也不再說話了。
這個曲倒讓趙長寧跟宋楚的關系好了些,這家伙畢竟是有來頭的,他爹是侍讀學士,正宗大翰林,前途無量。
考試一共四天,第二天考五經,第三天考策問,第四天才是加題。這幾天對考生的力和的消耗非常大,有的人到第四天就出了問題,頭暈腦脹,悶氣短的都有。趙長寧把清涼油涂在兩側,果然好許多。策論是最擅長的,策問里一道問賦稅題、一道是員機構冗雜的問題,還有個題竟然考到了趙長寧的本行上,大致是問律法嚴苛的利弊。
這些趙長寧都是見過無數案例的,信手拈來就能寫出好策論,賦稅的制定和征收,員機構的簡。最后那個問題看似簡單,實則寫出新意不容易,趙長寧看過的專業書堆起來能有一米多高,新意的角度不知道見了多,所以別出心裁地洋洋灑灑寫滿一千字。
加試的三題,算學和《大明律》不說,倒是水文地理還是長寧的短板,治水這塊不太擅長,只能寫了大概的。等這些都寫完,趙長寧顯然已經沒有力顧其他了,幾乎也是腳步虛浮地出了號房。
見周圍的舉子也個個同鬼一般,四天前進去還個個英俊瀟灑,年得意的。
長寧上車趕灌了碗姜湯肚子,累得一句話不想說。回家之后連沐浴都沒心,倒在床上便悶頭大睡。
家里老老足足擔心了四天,吃不下睡不好的,二房的徐氏尤其,整宿整宿的合不上眼。長寧是倒頭就睡了,二房的趙長松還能說,同家人吹了下考試上發揮得很穩定不用擔心力很好云云,才被扶進去休息。趙長淮還撐著默下了自己的文章給趙老太爺看,老太爺看了大為贊嘆,欣喜若狂,拿去同古先生一起評賞,認為自己的教導沒白費,趙長淮肯定能中。
長房的代表竇氏把家里的姨娘庶都集中起來,開始急給菩薩上香,求菩薩賜個好結果。家里三個考試的,一個強撐著給大家吹牛了,一個得了趙老太爺肯定的贊賞,唯有長寧還在睡,搞不懂他是考得好還是不好。
全長房的希在睡覺。姨娘就安竇氏:“太太莫急,大爺回來就去睡了,證明是放松了。若心里發愁,那可是怎麼樣也睡不著的。”說這話的是商比較高的香姨娘。
竇氏一聽也是這個理,快跳出嗓子眼的心放回了心窩里,嘆氣:“我倒也不求我兒有個什麼好名次,但凡他能上,就是比別個的名次低,我便是謝天謝地的。”
“太太不急,若不中,還是能重來的。”這話就是為人比較樸實的秀姨娘。但很快就被其他人的眼刀子給刮了,自覺地不再開口。
“不行!”竇氏覺得自己一點也坐不住,讓宋嬤嬤扶起來,“我還得給菩薩上柱香去,你們去東廂房守著,寧哥兒醒了就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