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了半個時辰,就到了一巷子,停在一扇黑漆銅環門前。
崔氏咳嗽了一聲,似乎有些張,整理了三回襟,又給元瑾拉了兩次子,免得一會兒見了定國公府的人失了禮數。也沒有人敢挑開簾子往外看,生怕是出一副鄉佬的樣子人瞧不起。
“一會兒跟著你幾個堂姐,們做什麼你就做什麼,知道嗎?”崔氏還是不放心地再次叮囑。
馬車停了下來,只聽外頭有個聲音:“請各家太太娘子下來吧。”
崔氏才帶著元瑾下去,薛家眷個個都有些張。就是薛老太太也一臉鄭重,大太太周氏扶著,帶著自己的兒媳孫,朝著定國公府氣派的二門進去。
二門進去是個大花園,草木葳蕤,假山疊石。兩側的走道各站在許多丫頭,一個年長的嬤嬤在前面引路,又進了一扇月門,才看到兩個丫頭挑起竹簾,里面飄出些禮佛的檀香味道。
薛府眾人此刻皆小心謹慎,生怕自己行差踏錯。還是薛老太太最為鎮定,帶著眾眷走進去,只見里頭是博古架隔斷,琳瑯滿目的翡翠擺件,五蝠獻壽漳絨毯,踩上去悄無聲息。那架黑漆紫檀羅漢床上,正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由丫頭服侍著喝茶。
老婦人一看是薛老太太,便紅了眼眶,似乎有些激,來邊坐下。兩個人講了許多話。
元瑾在旁聽著,才知道這位老婦人秦氏原來是住在并州,前幾日才搬到了太原。似乎秦氏和薛老太太在沒出嫁之前,是家里最要好的一對堂姐妹,雖然都是嫁到姓薛的家中,一個卻是定國公府,一個卻是毫無名頭的旁系,想來是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薛老太太與秦氏契闊了一番,才介紹起自己的兒媳孫們。
最先介紹的自然是大房周氏,也是最為喜歡的兒媳。“這是我大兒媳周氏,這是所生之元珍。”
周氏與薛元珍上前行禮。薛元珍也是個妙齡,溫婉地道:“給堂祖母請安。”
周氏出是所有媳婦中最好的,是太原府知府之,所以在薛家的地位也最高。薛元珍是其獨,自然也是薛府中最為貴的,有良好的大家閨秀的教養。
秦氏只是微笑著點頭。
薛老太太見秦氏此,笑容一淡,又介紹起了二房的太太沈氏和兩位娘子,便是剛才笑話了元瑾的薛元珊和薛元玨,兩人規規矩矩地給秦氏行了禮。
三房的太太姜氏,卻是個八面玲瓏的人,還沒等薛老太太介紹,便先帶著兒向前一步,笑著給秦氏行禮:“免得娘費口舌,我先自己說了。我便是三房的媳婦,這是小薛元珠。”
薛元珠是幾個姐妹中最小的。
秦氏的目最后落在了元瑾上,笑了笑說:“這便是你家庶房的那位娘子吧?”
注意到元瑾也是因為,方才一起進來的薛府眾人里面,不論是薛元珍或是周氏,甚至是薛老太太本人,都難以掩飾對定國公府奢華的驚訝。唯這個小姑娘,進來的時候環顧四周,表是平靜的,那種司空見慣、寵辱不驚的平靜。
這樣的小姐,只有那些真正的權貴家才教養得出來。
但怎麼會是薛家一個庶房的小娘子。
“正是呢!”崔氏連忙揚起笑容,連忙在背后輕推了元瑾一把,示意上前請安。
元瑾也上前,屈行了禮問安,既不謙卑也不諂。畢竟之前所見之人皆人中龍,對定國公老夫人自然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秦氏又多看了兩眼,笑道:“這娘子倒是大氣,像你親生教養的嫡親孫了。”
這話一出,大太太周氏和二太太沈氏臉微變,三太太姜氏卻仍然保持微笑。
隨后秦氏似乎有話要單獨和薛老太太說,便嬤嬤先帶們去賞蓮,只留下了薛老太太在屋中。
走出來的人難免好奇。
沈氏出書香門第,因此和大太太周氏比較要好,小聲地問周氏:“娘和定國公老夫人要商量什麼呢,神神的!”
周氏淡淡道:“兩人多年未見,左不過是說些己話吧。”走在了前面,似乎不想多說了。而崔氏落在后面,對元瑾小聲說:“嫡親的姐兒都沒夸,獨獨夸了你一個,今兒真是給娘長臉了!”
元瑾可沒有把秦氏的夸獎當一回事。秦氏就算夸,對來說有什麼好嗎?
若是秦氏都不夸就罷了,偏生夸個庶房出來的,幾個嫡房的向來心高氣傲,現在覺得庶房的了自己嫡出兒的風頭,自然會不高興了。
但什麼也沒說什麼,只是跟著眾人往前走。
嬤嬤領著們到了一片荷花池,曲折的回廊落于荷花池上,有幾家小姐已經坐在亭子里了。微瀾漾的湖面上盛開著紫、黃的睡蓮。這季節荷苞才頭,睡蓮卻已經繽紛綻開,鋪滿了大半的湖面。亭邊又有細柳垂下,倒真是極。
薛府眾人又是嘆,平日里雖然見荷花池不,卻沒見過這麼大的,這樣花開一片才真的好看。
“今兒便是宴請了各家太太和娘子在此開游園會,還請各位娘子先座,”定國公府的嬤嬤有禮地微笑,“太太們若是坐不住,還可以去花廳先打會兒葉子牌,等咱們老夫人與薛老夫人說完了話,再去正廳開席。”
由此幾個太太就和姑娘們分開了,元瑾則跟著進了亭子坐下。
此時涼爽的清風拂面,初夏的天氣人十分舒服。
薛元珍坐在了另一頭,兩個二房的立刻跟著坐下。丫頭泡了茶上來。
薛元珊笑著說:“方才倒是四妹在定國公老夫人面前臉了呢。”
“面又有何用,庶房出的就是庶房出的。”薛元玨輕聲說,“爹也只是個養馬的罷了。”
薛元珍只是笑著聽,倒沒有說一句話。
對而言,薛元瑾父親位太低,母親家世上不得臺面,與一個天一個地,本不想把自己和薛元瑾相提并論。
們說話也并沒有避及元瑾,所以元瑾聽得清清楚楚。薛元玨之所以說父親是養馬的,那是因為這父親是地方苑馬寺寺丞,管的就是并州的軍馬供養。元瑾對這種小孩般的斗并不興趣,所以并不搭腔。
倒是旁薛元珠哼了聲:“五姐這話說的,要不是有四叔這個養馬的,二叔如今這位還得不來,你還能坐在這里喝茶麼!”
薛元玨瞪了瞪眼,無話可說地轉過。
薛元珠說的這事,元瑾也知道。
聽說當初,是二叔拿了自己父親的文章,得了當時任山西布政使的許大人的賞識,因此平步青云,如今在外做知州。后來大家知道這事,卻也沒什麼說的了,人的命途難測,這也是各自的命罷了。但二房卻的確因此對不起四房。
“多謝六妹了。”元瑾低聲對旁邊的薛元珠說。
薛元珠卻把頭扭到一邊說:“我就是和不對付,跟你沒關系!”
元瑾一笑:“那我也要謝你啊!”說著了元珠的包包頭。元珠還梳著丫髻。
元珠因此紅了臉,有些結:“你做什麼我的頭發!”說著還不解氣,“你這人真是的!”
元瑾一笑不說話。
元珠卻坐到了的邊來,過了好久才說:“我這次就勉為其難,不怪你了。”
“好啊。”元瑾答應了,元珠這格還可的。
幾人說完話不久,來的石子路那邊就傳來了喧嘩聲,是年說話的聲音。
涼亭中的各家娘子們自然竊竊私語,不知道這是誰在定國公府的院子里,也不知道該不該避。但看們微紅的面頰,就知道是本不想避開,只張著等著看是誰來了。
嬤嬤也笑了笑:“娘子們不必避開,進國公府的都是親眷,與在座娘子也算是親戚了。繼續吃茶吧。”
自然是娘子們的幾聲笑聲。隨后那些人越來越近,大家都張起來,看向石子路的方向。
幾個年結伴而來,為首的是個面如冠玉,清秀的年,穿一藍袍。見著此人,有個娘子說:“這不是衛三公子衛衡麼!”
衛家聽說也跟定國公府是親戚關系,而且比薛家更近。這衛三公子是家中年輕后生的佼佼者,份非常尊貴。見著是,小娘子們更是好奇,眼睛水亮,臉頰微紅。畢竟這衛三公子也是個難得的男子。
“原是咱們四妹妹喜歡的衛三公子麼!”薛元珊笑著看向元瑾,“四妹妹,你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元瑾則是一頭霧水。薛元珊……說什麼?
“上次在家宴上一見,四妹便對人家一見傾心。”薛元珊道,“還幾次想見人家,卻是一片癡心,只是可惜人家未曾理會四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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