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多麼猶豫，甚至靖王的心腹都看出他的猶豫，番來勸他。

就這麼一瞬間，決定了他今日的追悔莫及。

元瑾道：“我想，裴大人現在應該無事了吧。若是無事，那便請回吧。”

轉過。

裴子清閉了閉眼睛，知道無法回頭了。

他在后，有些疲憊地開口：“元瑾，你稍等。”

元瑾腳步一頓。

裴子清繼續道：“你若真的決定要嫁給殿下，就忘記前塵往事，重新開始吧。畢竟……當時你與殿下也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我欠你良多，不會再對你不利，也不會告訴旁人你的真實份。但你以后就不要做傻事。你現在不過是個普通的姑娘，敵不過他的。”

方才那番爭論，讓裴子清終于明白，元瑾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他的。而他，也不可能爭得過靖王。

那他還不如勸，好生和靖王在一起。至，這一世是幸福的。

元瑾靜默片刻，說：“你若怕我害他，就勸他不要娶我。”

裴子清有些驚愕，但已出了堂屋，只對守在廡廊下的拂云說了一句話：“送裴大人離開吧。”

的影漸漸融了黑暗之中。

這夜的雪未停。

元瑾是被一陣悉索的聲音吵醒的，睡得很淺。

紫蘇拿湯婆子輕輕暖的臉，笑道：“二小姐，要起來梳洗了。”

今天要進宮，故一早便要起來打扮。元瑾才從冗雜的夢境中清醒過來。

半個時辰后，老夫人就攜著行駛在進宮的路上了。

老夫人替理了兩回領子，又隨行的丫頭給篦了一回發髻，看得出老人家還是很慎重的。

元瑾笑了笑：“祖母可是在擔憂？”

“就是尋常人家見婆婆也得慎重，更何況你婆婆還是當今太后。”老夫人道，“我派人去靖王殿下那里傳過話，說太后宣你宮覲見，只是殿下未給派人給我回信，也不曉得他究竟知道沒有。”

“殿下知道了又能如何。”元瑾不甚在意。

老夫人卻說：“知道了便能跟太后打聲招呼，免得為難了你！罷了，現下也來不及了。”

這次是奉了太后懿旨進宮。馬車經過午門也沒有停，徑直行駛了進去，從夾道直接通往坤寧宮，在宮門外下了馬車。

宮人進去通稟后，便有太監出來宣：“請定國公府老夫人、二小姐覲見——”

老夫人才攜著走進去，只見宮中富麗堂皇，十分貴氣。比之旁的宮殿不同，正殿竟供了一尊菩薩，擺了香爐、木魚和貢品。過了屏風和幔帳，才看到間。

淑太后正坐在羅漢床上，頭戴翡翠眉勒，壽字金簪，著檀祥云紋緙褙子，竟是尋常的婦人打扮。

老夫人帶著給淑太后行禮，元瑾道：“太后娘娘萬安。”

淑太后將上下打量了許久，才語氣輕地道：“上次宮中見到二姑娘，竟未將你看清楚過。如今看來，倒的確是個人，難怪槙兒會喜歡。”

這話倒聽不出，淑太后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元瑾了。

不過元瑾覺得，應該是不喜歡的。畢竟淑太后給朱槙找的好好的貴他不喜歡，竟突然向一個出不正的繼小姐提親，還沒和商量一聲，還是從旁人口中知道的這件事。再者以自己的份，本只能給靖王做侍妾罷了，娶來做正妻是不夠的。

“太后娘娘謬贊了。”元瑾道。

一直維持著行禮的姿勢，因為淑太后沒有讓起。

果然就是不喜歡的。

老夫人在旁看著，連忙笑道打圓場：“說來娘娘怕是不信，阿瑾同殿下相識的時候，還不知道殿下是靖王呢！”

淑太后嗯了一聲，卻沒有繼續接話，而是喝了一口參茶。

正是僵持的時候，外面卻突然有通傳的聲音：“靖王殿下到——”

淑太后聽到后放下了茶杯，出幾分驚愕的神。朱槙怎麼會突然來了？

朱槙竟然來了！

元瑾因保持行禮的姿勢，眼睛也只能看著地面。便看到宮人們紛紛跪下，一雙做工致的皂靴走到自己邊，朱槙先向淑太后行了禮，才了宮人齊。

淑太后就道：“尋常你不是這里忙，就是那里忙，怎的今日有空過來！”

朱槙笑道：“今日得空罷了。”

他的聲音就在側，低沉中略帶幾分和。

說完之后后，他的一只干凈寬厚的手到了元瑾面前，要扶起來。一如那日跌倒在雪地里。

元瑾自然明白過來，朱槙是過來給撐場子的。

他得了老夫人的信，但沒有回復，因為已經打算好了直接過來。

但是太后沒起，元瑾也不能妄。只是朱槙的手也沒有收回去。

太后看到這里，只得嘆了口氣道：“你起來吧。”

元瑾才應喏，扶著朱槙的手站了起來。

朱槙將元瑾扶起之后就放開了。宮婢已經搬了幾把東坡椅進來，幾人都坐下，元瑾才看向朱槙。

他進宮便都是著親王服制，緋紅長袍玉革帶，襯得他英俊不凡，氣度如松。看到元瑾看向他，朱槙以為是仍然不安，就笑著向微微點頭。

似乎是在示意，有他在這里，便不用擔憂。

元瑾回過頭，淑太后才接著，問紅針黹，識字斷文，生父母的出。得知元瑾讀四書五經，頗有才學后，淑太后才稍微點頭，算勉強認可了這個兒媳，當然也可能是朱槙在鎮場，不好再問什麼刁鉆的話了。

“不知二姑娘今年歲數幾何？”淑太后最后問道。

朱槙今年已經虛歲二十八了，仍無子嗣，淑太后也是希他早日親的。

聽老夫人說元瑾虛歲十五，淑太后若有所思：“那便是說，還有半年才及笄？”子多及笄之后才出嫁。轉向朱槙，“若我未記錯的話，接下來你要駐守兩年寧夏？”

朱槙頷首：“土默特部有死灰復燃之勢，自二月起，我便要去寧夏衛駐守了。”

老夫人也明白了淑太后的意思：“那豈不是，親事就要拖兩年？”

“既二姑娘只有半年及笄了。”淑太后卻笑了笑道，“我看，倒不如現在就準備完婚。免得拖延這麼久。”看向朱槙，“槙兒意下如何？”

朱槙略微一笑，既沒有說答應，也沒有說不答應。只是道：“還小了一些。”

元瑾心道，這是自然的，他比足足大了十三歲。

但是除了這句，朱槙也沒說別的拒絕的話。

“這無妨！禮先有了，別的再說就是。”淑太后卻覺得這個不重要，看元瑾也更順眼了，畢竟朱槙愿意娶才是最重要的，就問老夫人，“老夫人覺得怎麼樣？先了禮，等槙兒去了邊疆，二姑娘便仍然跟你們在一起，再等他回來就是了。”

老夫人當然也希越快越好，夜長夢多。誰知道靖王殿下去寧夏衛兩年會發生什麼變數呢！

老夫人也笑道：“娘娘說的自然好！再拖兩年終究不好，我回去便告訴國公爺您的意思，可以先辦起來。”

自然，沒有人問元瑾的意思。

元瑾心中腹誹，竟然這麼快，本以為能拖半年，到時候再想法子推的！

不想嫁給靖王，若嫁了安穩在他邊過日子，自然過不去自己心里家仇的那一關。但若嫁了留在他邊報仇，說真的，不想用這種小人行徑對付他。

但來得這麼快，恐怕是真的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元瑾袖中的手指微微握，看來只能到時候見機行事了。

接下來，淑太后要和老夫人詳細商議，朱槙便帶著元瑾出來了。

“殿下，這事是不是之過急了？”元瑾出來便低聲問他。“我現在還未及笄，倒不如等你去邊疆兩年之后回來，我們再論親事吧。”

朱槙看了一眼，道：“你怕嗎？”

怕……怕什麼？

元瑾還未反應過來，就聽朱槙繼續道：“不用怕，只是先親罷了。以后你就可以在我的名頭下護著，比給你一個玉佩安全多了，不是別的什麼事……所以，你大可放心。”

元瑾才明白他在說什麼，饒是也臉一紅，急急道：“我不是說這個！”

朱槙卻笑笑，自從知道的份之后，就一直在他面前有些拘謹。眼下瞪著他，水潤的眼眸出幾分惱意，才是恢復了之前生龍活虎的樣子。

“那就沒什麼說的了。”朱槙和地道，“我還要去見皇上，有急事要說，故不能陪你，宮婢領著你在花園里轉轉，可好？”

元瑾沒說答不答應，朱槙就手，招了個宮婢過來吩咐了幾句，又留了兩個侍衛，才離開了坤寧宮。

元瑾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微微一嘆。

心里告訴自己，這個人是權勢滔天的西北靖王，是的仇人朱槙。但是每每和他相，又覺得他還是那個陳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