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向緣覺方丈打聽你的來歷,方丈告訴我,真正的靜塵師太十六年前就當上了住持,結果就在十三年前,靜塵師太突然患上了怪病,一病就是半年,等到病好,面容都消瘦了不,我猜你之前就蟄伏在觀中了,師太的那場病也是你暗中制造的,目的就是為了取而代之。你是易容高手,取代一個病中之人對你來說易如反掌。巧的是,那一年靜塵師太在病中發配走了好幾位冠,都是靜塵師太的幾位大弟子,想來你是怕自己出馬腳,尋由頭把們提前攆走了。
“查到此,我幾乎可以確定你就是兇手了……你是玉真冠觀的住持,可以毫不費力知道很多婦人的,同州案發時你不在長安,案發前又與幾位害人有過切接,負道,材矮小,知曉邪,有足夠的銀錢豢養手下……
“不過為了不抓錯人,我還是先設下了一個局,結果不出所料,你擄走懷有孕的段青櫻,還點燃了幾樁案子事發現場一定會出現的天水釋邏。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靜塵師太角帶著點不甚自然的笑意,點頭嘆氣道:“小小年紀,心如此聰悟,怪我百一疏,早知道就不自作聰明了,不過上你這樣的對手,也算輸得不算冤枉。”
藺承佑卻不買的賬,話鋒陡然一轉:“白氏和舒麗娘做過什麼惡事?”
靜塵師太鼻哼一聲:“都是心腸歹毒之人。白氏的婆婆常年臥病,兩口子既要照顧五行的買賣,又要伺候母親,長久下來覺得不耐煩,便用毒藥害死了母親。舒麗娘有個脾氣縱的小姑,舒麗娘與其長期不睦,有一回出去玩時因為吵,舒麗娘將其推水中,不施救也不喚人,眼睜睜看著小姑溺死才走開,婆家人疑心舒麗娘與此事有關,卻抓不到證據。舒麗娘來長安后,因為擔心此事給自己和孩子招災,屢次到觀里上香消災,結果還是噩夢連連。小姜氏就更不用說了。總之除了今晚的段青櫻,我找的全都是做過惡事之人。”
藺承佑面無表看著靜塵師太:“幕后之人是誰?”
靜塵師太愣眼看著藺承佑道:“幕后之人?”
“指使你布下這個局、謀殺宋儉的那個人?”
靜塵師太愣了一會,突然放聲大笑:“我做下這一切,就是為了報復你那自以為是的皇伯父,我玉真冠觀香火鼎盛,我為住持,既不缺錢又不缺人手,用得著誰來指使?又何需旁人幫我布局?”
這話未說完,渾一個激靈,那箭上不知喂了什麼毒,突然就發起來,上仿佛冒出無數毒蟲,順著孔麻麻鉆進皮里。
眼皮搐,渾開始不控制地,想抓,卻因為被那蟲子捆住完全無法彈,牙齒噠噠作響,大顆的汗珠從頭頂落,表因為痙攣而變得古怪,間更是嗬嗬作響。
想咬舌讓自己痛昏過去,那蟲尾卻再次化作堅鐵探口腔。
于是只能,可是這種痛苦比死還難過一萬倍。
所謂煉獄般的滋味,不外如是。
藺承佑笑道:“如何?這種法,世上沒幾個人能得住。不想多罪,就別再耍花樣。說,幕后的主家是誰?”
靜塵師太臉上不遏制地搐,從齒里出話來:“哪來的幕后主家?!你說的沒錯,我就是當年的皓月散人,昏君清洗我師門,我籌謀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這一天!就算把昏君千刀萬剮,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滕玉意暗暗心驚,靜塵師太說這話時如紙鳶般抖抖瑟瑟,歪斜,眼白不斷上翻,顯然正承著極大的痛苦,可即便意志力到了崩潰邊緣,依舊咬死了不說。
換作旁人,整樁謀已經泄,為了一份罪供出同伙是常事。
可見那位幕后主家對靜塵師太來說,比命和尊嚴還要重要。
看了看邊的藺承佑,藺承佑顯然也想明白了這一點,當機立斷拽住靜塵師太,一把將拖到自己腳邊,封住了幾要:“倒是夠的,到了大理寺慢慢說。”
又隔窗吩咐后院的金吾衛說:“我馬上把押到大理寺去,此人有同伙,為防同伙前來施救,爾等沿路跟隨,不能中途撤防。”
金吾衛們朗聲應了。
藺承佑出屋的時候看了看側的滕玉意和端福。
端福手里水盆里裝的不是別的,是端福自己的洗腳水。
這是滕玉意吩咐的。
剛才他在寺里找到滕玉意后,就把他們領到寺中的廚司里,在等待靜塵師太上鉤的間隙,他與滕玉意核對了那日靜塵師太來寺中的種種,滕玉意一邊與他說靜塵師太的表現,一邊吩咐端福弄了水來洗腳。
他當時覺得奇怪,就問滕玉意:“這是做什麼?”
滕玉意一本正經對他說:“我今日看了一本梵經典故,上頭說凡是由佛門或道門叛徒所化的邪,稟與尋常邪是不同的。他們最怕臟穢之,耐重墮魔道前既是佛門一僧,想必也怕洗腳水這種東西吧,端福上沒有法,又不會使符箓,萬一陣法降不住那大,他可是連躲都沒躲,所以我讓他備一盆洗腳水,那邪的力過來時,端福用這盆洗腳水一潑,說不定能拖一拖。”
藺承佑當時就笑道:“虧你想得出這麼損的法子,行吧,你不嫌臭就行。”
想到此,他又看了眼那盆洗腳水,這的確是個對付佛門惡鬼的法子,只是累贅些,也臭些。滕玉意覺得這樣安心,那就讓端福捧著好了。
他扭頭對絕圣棄智道:“好了,這邊的事暫時完了,你們把滕娘子他們帶回結界,師兄押完犯人馬上就來。”
又對見天和見仙說:“麻煩兩位前輩幫著照看。”
皓月散人一面在藺承佑手中扭,一邊抬頭打量夜,今日是月朔日,夜明顯比平日昏昧,著那勾彎月,角影影綽綽喊著一點笑,忽然圓睜雙目,子猛地搐幾下,仆地不了。
眾人一驚。
藺承佑蹲下來察看,發現靜塵師太滿臉烏,顯然是中毒而亡,可沒等他看清是何種毒藥,周遭空氣忽然一涼,靜塵師太的尸首突然睜開眼睛,瞳仁迅速染上一層猩紅,面也出詭譎的青。
藺承佑面大變,二話不說從袖中抖出一張符拍出,然而符箓剛到皓月散人的額頭,就迅疾化作一縷焦煙。
見天和見仙大驚失:“不好,鬼羅剎!”
說話間從袖中一連出無數道符箓,怎知彈到皓月散人的尸首上,也是毫無效用。
這時滕玉意也察覺不對勁了,一面后退一面問邊的絕圣和棄智:“什麼鬼羅剎?”
“就是懂道之人在臨死前用邪把自己變做厲鬼。”棄智結結道,“應該早就做好打算了,事先在埋下了五道魂咒,只要一死,就立刻會化作鬼羅剎,短時辰任何法都奈何不了,除非馬上擺玄天陣!可現在人數不夠,我們上哪去布陣。師兄——”
藺承佑從箭囊里取出幾金笴,依次出四聯珠箭,轉眼就將皓月散人的幾魂一一封死,然而也收效甚微,才短短一瞬,皓月散人的尸就迅速發生了異變。
見仙手忙腳使了一陣法,結果全無用,又驚又恨看著皓月散人的尸道:“好狠毒,這是鐵了心要把自己獻祭給耐重了!世子,怎麼辦!”
藺承佑還未答話,就見一道的人形影子從皓月散人的尸中立起,而與此同時,空氣里那寒意越發刺骨,轉瞬間,眾人仿佛置冰窟窿里,止不住渾哆嗦。
那影子晃了幾下,上的漸漸越來越深濃,忽然像是把臉龐對準了藺承佑,冷颼颼地怪笑起來。
那笑聲飄忽不定,仿佛風一陣陣刮到人耳旁,接著,眾人便覺有東西在耳邊悄聲說話,氣息仿佛毒蛇吐信,縷縷飄耳中,聽不清的聲音,卻偏偏能明白它在說什麼。
“你們以為阻止我謀取月朔君,就能阻止耐重屠城?”
那東西無聲著眾人,聲音又冷又厲。
“我選在月朔日謀事,可不僅僅是因為等不下去了。”人形踏過月朔散人的尸首,慢慢朝眾人走來,每走一步,后就落下一個的腳印,“今晚我做好了萬全準備,在點天水釋邏前就服下了毒藥,只要半個時辰我不能得到月朔君,毒藥就會發作,我一死,就會如愿化作鬼羅剎。這個法子還是我師父乾坤散人告訴我的。”
說到此,人形仰頭看向夜空,即便看不清的模樣,也仿佛能見臉上的悵然:“師父他研習道法不拘繩墨,年紀輕輕就弄明白了天下所有的正道邪,我這輩子見了這麼多人,從來沒見過比他更聰明的人。師父他每回都會在月朔日教我道,我皓月,就是希這一日的月能更明亮些。可憐他這樣的不羈之才,居然死在一個昏君的手中。”
咬牙切齒笑起來:“我茍活至今,就是為了報仇,好不容易釋出了耐重,怎能讓你們壞我的事。你們這些名門正道不知道吧,沒有月朔君,鬼羅剎的效用也是一樣,只要有人在月朔日這一晚化作鬼羅剎獻祭給耐重,它力照樣可以完全恢復,到那時候,再多的僧道也將被它碾泥。”
見天等人面益發難看,耐重力全部恢復是什麼后果,沒人能預料。可恨鬼羅剎一旦形,便有沖天的怨氣護,兩個時辰任憑什麼法都奈何不了。
鬼影的笑聲越發凄厲:“別以為一個天神陣法就能困住它,耐重很快會闖皇宮大開殺戒。今晚你們全都會死無葬之地。”
藺承佑原本一直靜靜看著,這時冷不丁道:“既然我們都難逃一死,你不如讓我們死個明白,說吧,你幕后主家是誰?”
鬼羅剎卻只笑了兩聲,仿佛料定在場諸人都拿沒法子,影晃了晃,不急不緩朝院外走去,周散發著濃濃的戾之,讓人無法接近,見天和見仙頓時驚駭到無以復加,齊聲慘道:“世子,快想法子啊!”
絕圣和棄智渾一個哆嗦,也恨不得撲上去:“師兄,怎麼辦?!”
只要這東西跑到大寺中與耐重一合,誰也阻止不了耐重恢復力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聽藺承佑對滕玉意道:“手。”
滕玉意會意,扭頭對端福道:“潑!”
端福這才回過神來,提氣猛追幾步,同時高高舉起雙臂,把那盆捧了一路的臭洗腳水沖鬼羅剎一潑,鬼羅剎尚未來得及躲閃,就覺頭頂兜頭潑下來臭烘烘的水。
滕玉意眼看潑中,忙躲到藺承佑后沖端福招手:“快、快過來。”
鬼羅剎愣了愣,垂首一,眼看滿飛快褪去,不由凄厲慘起來,然而才了一聲,藺承佑就飛出一張符將擊中,這回有效用了,符箓剛到鬼影上,就發出陣陣焦臭,很快就被符箓困住,完全無法彈了。
藺承佑笑道:“對不住,散人尚未出師,就被一盆洗腳水給攔住了。”
見天和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