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絨和碧螺愕然相顧，往日娘子易容只求不被人認出真容，今日怎麼挑剔起面的丑了。

碧螺無奈道：“婢子去問問。”

不一會，碧螺捧著幾副面回了屋：“程伯說他這還有幾幅，但都不大好看，易容弄得太漂亮的話，就該惹旁人注意了，娘子今日又不是出門赴宴，怎還在乎丑，就用這個吧，至不起眼。”

滕玉意撐著一邊臉蛋，不大耐煩地打量鏡子里的人，仔細想想，自己好像是有點無理取鬧，易容麼，當然是要讓人認不出才好，于是打消了這古怪念頭：“好吧。”

裝扮好后，滕玉意讓端福也去易容，自己則坐在窗邊仔仔細細抹拭小涯劍，好了正要用早膳，程伯過來說：“王世子來了。”

程伯語氣有些遲疑，鬧了半天娘子是要同王世子出門。

滕玉意一聽這話也顧不上用膳了，二話不說就帶著端福出了門，藺承佑昨日一再強調要早些出發，說不定他回城后還有旁的安排。

出門就看見藺承佑騎馬候在門外。

天還著淡淡的青，藺承佑玉金冠，周廓被晨曦鍍了一層金邊似的，后則是青云觀的犢車，連車夫都是現的。

“上車吧。”藺承佑打量滕玉意一眼。

滕玉意高興地應了一聲，讓端福同青云觀的車夫坐在外頭，自己掀簾上了車。

拐過巷口，沿著出城的方向走了沒多遠，便到了銀春巷了，再前方，是長安很有名的一家饆饠店。

藺承佑控韁勒馬：“我還沒用早膳，吃點東西再走吧。”

滕玉意聞見巷子里飄出來的香氣，才意識到自己出來太急也沒顧得上用早膳，于是在車里說道：“好。”

藺承佑似乎對這些大街小巷的食肆很，主家一看到他就熱地迎出來：“世子來了。這位是——”

藺承佑笑道：“青云觀新收的師弟，無為就行了。”

滕玉意裝模作樣行禮：“貧道稽首了。”

主家熱得不像話：“道長快里邊請。”

“想吃甜的還是想吃咸的。”藺承佑轉頭問滕玉意。

滕玉意想了想：“甜的吧。”

藺承佑就讓主家做四份饆饠呈上來，兩份送給店外的端福和車夫，兩份呈到桌上，他自己那份是放了蟹黃和天花蕈的咸口饆饠，給滕玉意的則是澆了酪的櫻桃饆饠。

兩人坐在靠窗的桌邊，安安靜靜對坐著用膳，金燦燦的晨探進窗口，為兩人的臉龐蒙上一層和的彩。

滕玉意對這份饆饠的滋味很滿意，藺承佑平日為了辦案經常走街串巷，了就在街邊隨便買點吃的填肚子，論起找吃食，恐怕長安城沒幾個人比他強。

藺承佑很快就吃完了，用巾櫛凈了手面，看滕玉意仍在慢條斯理地品嘗，便耐著子等著。

等吃完，問：“吃飽了嗎？”

滕玉意凈了手面，指了指窗外問：“這附近還有別的吃食嗎？待會出城就沒這麼多食肆了，不如再買點別的東西上路。”

藺承佑笑了笑，這主意倒是不錯，換作自己說不定就懶得張羅了，想了想，他起道：“行，跟我來吧。”

帶著滕玉意轉了一圈，很快就給買了一大堆東西，都是附近很出名的吃食，是餅餤就買了好幾份，一份火焰盞口餅餤，一份金粟平餅餤，此外還有豬酢、魚膾、各式果脯……無一不是容易攜帶又飽腹的干糧。

“會不會買太多了？”滕玉意問藺承佑，起先是不得樣樣都嘗一遍，買著買著連自己也覺得過分了。

藺承佑端詳那堆食盒，忖度著說：“現在差不多了。你把最喜歡的那幾樣藏到車上，剩下的讓端福拿著就了。”

滕玉意咦了一聲：“為何要藏起來？”

“待會你就知道了，走，去買酒。”藺承佑帶著滕玉意走到一家名白家酒鋪的店鋪前，讓主家送了一個酒囊出來，拿起酒囊擰開瓶口，作勢讓滕玉意聞。

“聞聞。”

滕玉意嗅了嗅，滿臉都是驚喜之：“博羅酒？”

藺承佑眸底滿是笑意，就知道滕玉意會喜歡。

“如何？”

滕玉意贊不絕口：“好酒，好酒。”

對藺承佑佩服得五投地，這酒肆如此不起眼，誰能想到里頭藏著這樣的釀酒好手，這香氣清冽如雪，毫不比良醞署釀出來的差。

興致詢問價錢，沒想到不算貴，藺承佑讓主家送了十囊出來，掏錢付了酒帳，回問滕玉意：“還要買別的嗎？”

滕玉意心滿意足：“夠了夠了。”

藺承佑翻上馬：“那就上路吧。”

帶著滕玉意，直奔城外而去，出了延平門，往前再走了一段，沒多遠道路盡頭就出現了一座廢棄的村莊。

滕玉意搴簾往外看，路邊居然候著五個騎著小驢的老道士。

“五道？”

“世子。”見天跳下驢，率領師弟們迎過來。

藺承佑在車外對滕玉意說：“下車吧。”

滕玉意下車一，連見喜和見樂都來了，自從他二人在彩樓被尸邪弄傷，已經許久沒出來走了，看來傷口養得不錯，兩人紅滿面的。

藺承佑應該是提前就打過招呼了，五道看到滕玉意毫不詫異，走過來上下打量一番，樂呵呵打招呼：“無為小道長。”

滕玉意笑瞇瞇還禮：“晚輩見過諸位上人。”

見喜曖昧地看了看滕玉意，又看看藺承佑：“前幾日要找世子，世子只說沒空，今日倒是閑的，居然出一整天工夫跑到城外來打怪。”

空氣一默，藺承佑似笑非笑看著見喜，要不是絕圣和棄智不在，而滕玉意法力不夠，他也懶得帶上這五個糟老頭，這話難不倒他，他微微一笑，就要把話頂回去，見天唯恐師弟吃癟，搶先一步回答道：“前日是前日，今日是今日，世子自有他的安排，走走走，啰嗦，打完我們也好早些回城。”

滕玉意這會兒才明白藺承佑為何要買著麼多吃食，大約是嫌五道太聒噪，提前買些吃食也好在適當的時候拿東西堵上他們的。

心念一，果聽藺承佑說：“無為，把帶來的干糧分給幾位道長。”

滕玉意揮手讓端福把食盒拿過來，很地對大伙說：“捉妖太費神，道長們把干糧藏在懷里就好，了就拿在手上吃。”

五道鬧哄哄圍到端福面前，因為忙著分干糧，立時安靜不，忙完這一氣，一行人就出發了。

前方的村莊荒煙蔓草，有氣掠過。

“昨日有道友在此地發現邪作祟的痕跡，沒敢往里細探，煞氣這樣重，多半就是尺廓了。”

藺承佑靜靜打量村莊，手中抖出銀鏈讓其變一柄長劍，口里囑咐滕玉意：“這地方不大對勁，待會記得跟我，無論發生何事千萬別跑開。”

滕玉意審慎地點點頭，拔劍出鞘跟著藺承佑，又讓端福確認脖子上的囊袋是否完好，這囊袋還是上回對付耐重時藺承佑給的，里頭的符箓是清虛子道長親自畫的，法力非尋常符箓可比。

見天邊走邊說：“對了世子，前些日子為了找尋尺廓，城里城外全都布過陣了，近日為何還要派這麼多道人按時出城巡視？”

滕玉意心中一，上回武綺說靜塵師太說長安不久會有“大災禍”，看來藺承佑不但把這話放在了心上，還開始著手查探這所謂的“大災禍”是什麼了。

藺承佑不不慢道：“你們不覺得尺廓出現得很古怪麼，這東西是由天地間的煞氣所化，非世不會出現，可眼下卻是盛世。耐重和尸邪百年前被陣法所，能被皓月散人那幫人釋出不奇怪，尺廓卻是無魂無魄之，沒法擺布，更不可能被陣眼所，驟然出現，只能說明天地間有異象。”

見樂聞言仰頭看了看天：“最近天象是有點古怪，但要說到底哪里不對勁，卻也一時半會說不上來。對了，《妖典》上說尺廓也有預示災禍之能，它們這一出現，未必應的是眼下之事，說不定是指將來之事。”

滕玉意在心里道，這話不大通，尺廓原本一片虛無，只能借天氣煞氣所生，一下子冒出那麼多，說明這煞氣已經存在好一陣了。

藺承佑顯然也不認可見樂的說法，但也沒反駁，只是說：“最近各位前輩在城外巡視時，除了尺廓之外，可還看到過什麼不常見的邪？比如說……只有世才會出現的五奇鬼之類。”

五道紛紛搖頭：“這可沒聽說，世子為何這樣問？”

藺承佑若有所思，說話間邁了村莊的大門，空氣里那涼意愈發濃厚，明明是麗日晴天，四周卻霧茫茫的，行走在其間，咫尺之外就會迷失方向。

滕玉意為了辨認方向，努力瞠圓眼睛，忽聽銀鏈泠然作響，霧中襲來一樣東西拴住了的腰，接著那銀鏈又快速往后探去，順勢把端福也捆上了。

滕玉意松口氣，那邊五道似乎發覺不對頭了：“這也不像尺廓的結界啊，這霧……怎麼看著有點像……”

話音未落，后頭有什麼東西從跑過，霧中傳來人的笑聲，那笑聲出奇地，陣陣勾人心魂。

五道怪聲大：“七天！”

藺承佑臉古怪，一把將滕玉意扯到自己邊，后退兩步，拉著就往外跑：“這怪打不了，快走。”

滕玉意稀里糊涂跟著跑：“連打都不打就跑麼？不是，師兄，你不是說這世上沒有你打不了的怪嗎。”

“那也得分什麼況不是。”藺承佑振振有詞。

見天等人怪道：“無為，聽你師兄的吧，今日沒帶你出來也就算了，有你在可就打不了了，你想想這邪為何七天，它最喜歡蠱年輕男了——你要是不想跟你師兄同時被蠱……就聽你師兄的吧。”

滕玉意張了張，聽這意思，莫非這霧中的邪不大正經？

恰在此時，端福似乎在霧中撞到了一堵墻，那東西堅固異常，竟把他子撞得直直往后一飛，幸而上拴著銀鏈，不然估計早就消失在霧中了。

藺承佑一抖銀鏈，將端福扯回來，忽聽見喜也慘一聲，顯然也被那堵墻彈回來了。

“完了完了，我們跑不掉了。”見樂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