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眼睛一亮,王妃驚喜吩咐一干護衛:“事不宜遲。時辰還算早,拿我的帖子去請鄧娘子。”
因是王妃親自下帖子延請,沒多久鄧家人就熱熱鬧鬧護送鄧唯禮來了。
聽完滕玉意的描述,鄧唯禮愣了好一陣。
只當滕玉意還在生氣李三娘厚著臉皮冒充自己的事,本想打趣滕玉意幾句,忽想起下帖子請的是王妃,忙老老實實回答道:“回王妃的話,晚輩時是見過李淮固一回,當時是隆元八年,晚輩同家中長輩在臨安侯府赴宴。侯府后院有口井,李淮固玩耍時不慎掉了井中,幸而井中有個木桶將兜攬住了,當時阿娘就在井邊,人都嚇壞了。可我還記得李淮固被救起后第一件事不是哭,而是問阿娘:現在是隆元幾年?我和姐妹都覺得的樣子很古怪,李三娘聽說是隆元八年,不顧上皆往花園里跑,我很好奇這小娘子要做什麼,就拉著姐妹們跟上去,但是李三娘很快就沮喪地返回來了,還被阿娘打了一頓。”
說到此,鄧唯禮對滕玉意道:“都說我記好,其實我也不是事事都記得的,之所以對這件事有很深的印象,是因為李三娘當時的表現太不尋常。上回李淮固對王世子謊稱自己是救命恩人,我還有些納悶,因我記得那日懷中并未抱著布偶,但李淮固房中的布偶又確實已經用了好些年了,只當是我記錯了,結果沒多久就聽說是冒認的——”
***
眾人急忙趕往臨安侯府,一晚過去,路上的冤魂又多了不,就如清虛子所言,不再只是無主孤魂,竟混雜了一大批倀鬼、五常鬼之類的惡鬼。
這些惡鬼呼嘯而來,一口就能吞下十來個游魂,五道拍出手中長劍,直指惡鬼,劍雪亮如虹,幾乎是一劍一個。
滕玉意仔細留意,五道的劍果然始終避免到那些游魂野鬼。
王妃和絕圣棄智施法時也是如此。
除此之外,街上時不時還能看到金吾衛的影,從數量上來看,遠勝從前夜間巡邏的人數,看樣子為防長安生變,圣人和王早已有所準備。
就這樣一邊趕路一邊收惡鬼,很快趕到了臨安侯府所在的榮富巷,到了侯府門前,卻見府門開,明明已是大半夜了,管事和仆從們卻慌里慌張往外跑。
大伙都有些吃驚,自從五年前老侯爺病逝,臨安侯府聲就大不如前了,但縱算再不濟,府里下人也不至于這般沒規矩。
管事看到清虛子道長有如看到救星,喝令下人們在門口候著,白著臉近前道:“王妃和道長見笑了。府里有些不對勁,小人們實在不敢在里頭待著了,正商量著去找我們侯爺。”
“侯爺不在府里?”
“半月前我們親家老夫人過壽,小侯爺帶著夫人和郎君娘子去了,說是要多盤桓幾日,故而至今未回,如今府中只有我們這些下人,打從頭幾日前府里就不大對勁,小人請來附近至善觀的若缺道長來看,若缺道長在門口看了看,說看不出半點邪祟之氣。三日前忽有不人在府中撞到鬼祟,小人們嚇壞了,再去找若缺道長,卻撞見道長帶著弟子們裝行李準備離開長安,道長說天有異象,這些游魂野鬼不只我們府里有,滿大街都是,他預備出去躲幾日,給了我們一些符箓,讓我們自求多福。今晚小人們在府里覺得實在冷得不像話,怕被邪祟纏,便決定出去躲一躲。”
五道聽得齜牙咧:“若缺那老小子比我們還不靠譜。”
清虛子和王妃抬頭察看侯府上空,也難怪若缺道長看不出問題,此地分明被人做了手腳,連半點邪祟之氣都無。
“貴府共有幾口井?”王妃問道。
在管事的指引下,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當年的那口井,那井坐落于花園某條小徑的深,周圍滿是馥麗的花叢,井上覆著石蓋,看樣子早就棄之不用了。
剛一踏進花園,滕玉意就覺陣陣風襲來,早前絕圣棄智幫開了天眼,沿路能看到花園里全是殊形詭狀的鬼祟,迎著那風往前走,寒意像能浸骨髓。
帶著小涯劍尚且如此,更別提旁人了,回頭看侯府管事,果然凍得發紫。
眼看已經找到那口井,王妃忙讓絕圣棄智將管事領到外頭去。
清虛子繞井踱了一圈。
“打開井蓋。”
眾人合力上前,井蓋剛一移開,尖嘯聲就從井底噴出,濃濃的煞之氣,猶如噴薄的瀑布,剎那間沖天而起。
五道等人大驚失:“不好。單單只有尺廓和小鬼的話,不至于氣這般重,莫不是把冥界的飛天夜叉引來了。”
滕玉意心怦怦直跳,井口黑霧繚繞,底下竟是深不見底,過濃濃的霧氣,約可見底下是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海,海浪無聲聳,水中飄滿了慘白的尸首,那浩瀚無垠的森海面,只一眼就讓人覺得頭暈心悸。
就連五道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這種源自冥地獄的戾景象,遠比單單面對耐重和尸邪這樣的魔來得更可怖。
滕玉意聽說過飛天夜叉,上回在大寺躲災時在佛經典故上看到過關于此的描寫,亦是著名的修羅道惡鬼,但與耐重不同,此乃是一雄一雌,向來喜歡出雙對。
傳聞中這對夜叉“形如蝙蝠,兩翅如席”,奔走時其疾如風,鋒銳的爪子一張,能抓破至堅至的巖石,法再高明之人也難敵它們一擊。
王妃面如寒霜:“前有尸邪和耐重,再多引來一對飛天夜叉也不稀奇。看這陣勢它們已經遁走了,寬奴,你速去大寺告知緣覺方丈,請方丈連夜集結滿城僧道齊力降魔,我和五位上人留在此輔佐師父做法,絕圣、棄智、阿玉,你們三個修為不夠,留在陣外與常統領等人護陣。”
“是。”
陣法啟前需做些籌備工作,事態越急,王妃越是沉穩剛毅。
讓絕圣棄智將臨安侯府的一眾下人護送到青云觀,同時讓常統領連夜進宮稟告此事,不久,果有大批金吾衛和衛將臨安侯府團團圍住。
天亮時,王也從宮里趕來了。
滕玉意一顆心落了地,衛們訓練有素,且由王親自指揮,以王的沉穩和睿智,不用擔心眾人做法時出什麼岔子。
井口轉眼就滿了符箓,但仍源源不斷有煞魅涌出,沒多久,玉虛觀等幾大長安道觀的道長也聞訊趕至侯府。
與他們同來的,還有緣覺方丈座下的弟子圓惠和圓清。
想是考慮到出了靜塵師太的事,方丈唯恐這些道人中混了邪之徒,自己忙著找尋飛天夜叉不出,故而派出幾位敏銳的大弟子幫清虛子護陣。
清虛子倒是沒說謝,但忍不住瞟了好幾眼那兩個大和尚。
一番鑼鼓的安排后,臨安侯府外嚴陣以待。
偌大一座府邸里三層外三層,轉眼就據滿了各方人馬。
清虛子盤坐在眾人中間,沉聲道:“地獄之門一開,長安子民難逃一劫。此門開啟已超過三日,封閉絕非一日之功,即使貧道以五相歸魂陣鎮,說也要七日七夜方可將口封住。此外諸位也看到了,此地除了惡鬼,尚有大量無辜游魂,若統一以法鎮,有違天道,故而我等施法時,請玉虛觀、凌云觀諸觀道友幫忙誦咒超度,如此既能送走附近的冤魂野鬼,也防止它們被周遭惡鬼所吞噬。”
眾道洪聲道:“依此行事。”
清虛子又對圓惠圓清道:“煩請兩位法師幫忙掠陣。”
“諾。”
清虛子又看著滕玉意:“滕娘子是應劫之人,你到何,邪祟就會跟到何,吾等作法時,還請滕娘子務必守在陣外。”
滕玉意正道:“是。”
清虛子又將視線轉向陣外的王。
王抱劍立在亭中,端的是如玉如松,他前不遠,就是忙著檢視陣法的王妃。
王懷中的赤霄劍似是到四周的邪祟之氣,不斷發出嗡嗡的警示聲,雖然尚未出鞘,但劍早已如水浪般一圈圈震著周圍的氣。
王原本注視著妻子的影,察覺到清虛子的視線,轉過頭朝清虛子頷了下首,目很和。
老人眼中憂盡消。
安排好一切,清虛子揚手將一個布囊似的事甩至半空,同時一甩拂塵,朗聲喝道:“煞魅橫行,蒼生罹難。弟子清虛子,謁見上君。死生之際,道神無奈何,弟子舍制百邪百鬼,自明真道永長存。恭請五皇老君以太虛之芒濟危救困,覆載天地,明四海。”(注)
這番話如黃鐘大呂,一時間震四海。清虛子聲調高揚:“高奔日月吾上道,急急如律令,起——”
起先只是園中草木簌簌搖,接著那風聲陡然揚升,如雄兵會師鳴鑼擊鼓,驅千旗,馭百兵,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與此同時,半空中那破舊的囊袋靈乍現,如同一圓月穩穩當當懸在井口上方,袋口落下一道筆直的幽幽柱,源源不斷與井底的煞之氣相抗衡。
井口那寒至極的獵獵風,仿佛被一床看不見的厚重棉被住,頓時有所衰減。
滕玉意心中激,在百名道士的誦咒聲中,這名天下的五相歸魂陣正式啟了。
這場大陣一擺,便是整整七日。
在清虛子等人的護持下,陣法靈氣長盛不衰,井口的氣時而變弱時而暴漲,但遲遲沒有關閉的跡象,但好歹不再源源不斷往外涌邪了。
為了避免出現差池,在口正式關閉前,陣中之人只能在氣最盛的午時稍稍休整一二,也只有這時候,他們才能停下吃點東西,或是起在周圍走走。
每到這時,滕玉意和絕圣棄智便會將熱騰騰的湯粥一一送給陣中諸人。
圣人和皇后雖在宮中,卻極為關注城中降魔之事,除了連夜下旨號召等地的道長前來幫忙除妖,皇后還會每日帶著尚食局為眾人做膳食,考慮到護陣極消耗元神,每頓都不了提氣滋補之。
到第七日中午時,清虛子道長依舊巋然不,但面已經相當難看了,絕圣和棄智親自為師公喂食,清虛子只吃了兩口就擺手讓撤下。
滕玉意憂心不已,這等大陣對主陣之人的力要求極高,道長他年歲已高,幾日下來難免支撐不住。
王和王妃也出憂,王妃起到清虛子道長邊說了句什麼,大約是建議換別的道長來主陣,道長睜開眼睛往四周一看,旋即又閉上眼睛緩緩搖頭。知人知面不知心,倘或有變,遭殃的不只是應劫的滕玉意,陣中這些人、乃至長安百姓,全都難逃一劫。
絕圣和棄智提著食盒出陣,滕玉意將盛好的飯菜推到他們面前:“道長他——”
棄智惴惴不安了一口飯,悶聲說:“不必擔心,以師公他老人家的力,再撐個兩日沒問題。”
“沒錯沒錯。”絕圣接話,“今晚是日,捱過今晚就算大功告,再說師兄也快回長安了,大不了師公支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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