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玉意眉頭慢慢松開,母親的手猶如一縷清風,漸漸平兒心頭所有的離愁和哀惋。
早上滕玉意醒來,發現淚水打了衾枕。
沒等滕玉意自行下床,杜夫人就帶著兩位喜娘把從衾被里提溜出來。
親歷來在傍晚,但白日尚有許多禮儀,滕玉意昨夜睡得淺,起床后一個勁地打瞌睡,人雖坐在妝臺前,腦袋卻前仰后合的。
杜夫人和杜庭蘭扶穩了滕玉意的腦袋讓喜娘隨便折騰。
昨晚府里的人大半未睡,這會兒早就忙碌了半晌了,滕玉意被拖到屏風后穿嫁的時候,忽聽姨母同表姐說:“紹棠真這麼說?”
杜庭蘭嗯了一聲:“世子這幾日沒在長安,今日天不亮才趕回王府,紹棠過去送東西的時候,正好聽到門口小廝說起這事,府里唯恐世子趕不回,個個都要急死了,還好世子及時趕回了。”
滕玉意登時神了。
南城與長安相距千里,去南不可能這麼快趕回,看來是別,但眼看要大婚了,藺承佑又能跑到何去。
杜夫人滿含期冀道:“世子能自行出長安,莫非眼睛好了?”
“世子邊帶了一大幫扈從,而且紹棠說世子眼上還束著布條。”杜庭蘭輕嘆。
滕玉意正豎著耳朵聽,就聽外頭說笑聲驟起,各府的眷聯袂而至。到傍晚時,一切準備停當,忽聽鑼鼓喧天,丫鬟們興地跑進:“迎親的來了。”
屋里愈發忙。
喜娘將一把早就準備好的團扇遞給滕玉意,一左一右扶起滕玉意。
滕玉意屏住呼吸握穩扇柄,沿著鋪好的氈毯往外走去。氈毯花團錦簇,踏上去寂寂無聲。四周滿是歡聲笑語,隔著團扇也能覺到友善的注視。
背后忽有人小聲啜泣,卻是姨母和表姐。滕玉意一來舍不得們難過,二來自己心里也生出強烈的不舍,回頭想安姨母和姐姐,喜娘卻將攔住了:“今日大喜,不興回頭看。”
杜夫人和杜庭蘭忙跟上前,強作歡笑叮囑道:“阿玉,你好好的。”
到了中堂,喜娘在耳邊提醒滕玉意:“滕將軍送嫁。”
滕玉意過團扇的綃紗,約看到庭前站著一個高大的影,杵著拐杖,卻站得極穩。
到了近前,滕玉意垂眸見阿爺的袍角,突然間淚如雨下。
那是親手為阿爺制的佛頭青襕衫。
平日阿爺舍不得穿,今日鄭重其事地穿上了。
滕玉意淚盈于睫,跪下撲通撲通磕了三個響頭:“阿爺,您保重。”
滕紹噙著淚花點頭,過片刻才道:“今日吾兒出嫁,要歡歡喜喜的。起吧,阿爺送你出門。”
滕玉意跟隨父親穩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外走,到了二門外,禮樂聲驟起,門口鮮車健馬,聚滿了前來迎親之人,放眼去,不是長安有名的大才子,就是與藺承佑好的貴要子弟。
另有東明觀的五位道長和絕圣棄智等人。
人群簇擁著一位著紅袍的郎君,騎白馬,轡紫鞍,俊如珠玉,朗若朝霞,意態瀟灑,未語先笑。
喜娘似是頭一回看到這般俊的新郎,立時屏住了呼吸,后安靜了一瞬,有外地來的眷竊竊私語:“這便是王世子?當真跟畫上人似的。”
絕圣和棄智在馬上探頭探腦,一看到滕玉意出來,高興地嚷道:“師兄!”
五道等人打趣道:“瞧這兩個傻小子,什麼‘師兄’,那是你們師兄的新婦。”
眾人哄然大笑,絕圣棄智憨笑撓頭。五道想起滕玉意和藺承佑這一路走來太不易,笑容中還著幾分唏噓。
每個人都那樣高興,滕玉意心窩暖洋洋的,然而不敢四張,只奇怪一面就覺兩道灼灼視線落在自己的上,天雖不早了,但很確定那目從藺承佑方向投過來的。
心里有些疑,藺承佑已經吃了赤須翼一個月了,但一直沒有復明的跡象,雙目看不見,怎麼可能這樣灼灼地注視。
莫非他復明了?
可如果真復明了,藺承佑怎會不讓提前知道。
這樣想著,滕玉意打算看藺承佑一眼,兩位喜娘卻二話不說把滕玉意推上了犢車。
***
滕玉意端坐在青帳中,邊堆滿了糖果金錢,帳靜悄悄的,外頭卻笙鼓鼎沸。
沃盥禮行了,卻扇禮行了,合巹禮行了,結發禮行了。禮數一,和藺承佑便正式結為夫妻了。
再過一會,藺承佑就該回到青帳了。想到此,滕玉意下意識揪那厚重的青綠嫁(注)。
只恨行禮時四周滿了人,都沒機會仔細盯著藺承佑瞧,但即便只是飛快地幾瞥,也瞥見了藺承佑注視自己的目。
那雙眼睛漆黑如墨,笑意似能漾到心里去。
知道以藺承佑的子,今日親必然不愿再在眼上束上一布帶,但他的一舉一,哪像個眼盲之人。
兩人拜天地時,藺承佑不時會回頭笑看,王府占地廣闊,從中堂走到青帳都要花費不工夫,但無論在何行禮,藺承佑總不忘關照。
喜娘們撒帳時,滕玉意頭上落了不玉箔和果子,藺承佑與滕玉意行合巹禮時,順手幫滕玉意摘下鬢邊的一個小果子,這舉意流,引來帳一陣笑鬧。
“看來世子極喜歡自己的新婦。”
“可不是,新婦花容月貌,誰瞧了不喜。你們瞧,世子和新婦坐在一起,當真是一對璧人。”
回想到此,滕玉意幾乎可以確定藺承佑復明了,但仍不相信藺承佑會瞞著自己,藺承佑該知道會得知此事有多高興,可他竟然瞞著。
再說了,赤須翼可是搶來的。
滕玉意越想越氣,忽聽帳外傳來腳步聲,滕玉意心口猛地一,再一聽,又悄悄松懈下來。
是碧螺和春絨,們后還跟了七八個嬤嬤和小丫鬟。
“娘子,熱湯備好了,這一天都快累壞了,盥洗后換上寢吧。”
滕玉意抬眸打量那幾個面生的婆子,那樣謙恭和氣,一便知是王府的老人,本想問碧螺“你們瞧藺承佑是不是復明了”,見狀,笑靨淺生,悄悄把話又咽了回去。
一座青帳,辟作兩端,外頭是喜帳,里頭是凈房。
滕玉意到凈房下厚重的嫁,浴洗一番,淋淋從浴槲出來。
春絨和碧螺正幫滕玉意拭子,就聽外頭嬤嬤訝道:“噫,大郎這麼快回來了。”
接著就聽見腳步聲,果然是藺承佑,后,他似乎怔了下,笑問:“呢?”
這個“”,自然是指的滕玉意了。
滕玉意一顆心竄到了嗓子眼,慌手慌腳讓春絨碧螺幫自己穿裳,等到重新裹得嚴嚴實實了,稍稍松了口氣。
“丟不了。”就聽嬤嬤笑著說,“玉娘在里頭盥洗呢。”
藺承佑哦了一聲,頓了頓道:“……沒什麼事的話,嬤嬤們先下去吧。”
滕玉意低頭自己,上只穿著寢,便低聲對碧螺和春絨道:“你們出去把外裳拿給我。”
碧螺錯愕:“都換了寢了,怎還要穿外裳?”
滕玉意清清嗓子:“啰嗦。你拿就拿。”
碧螺不肯:“白日捂了一天,嫁上有汗,再穿上恐不好。”
滕玉意說:“那……那你們就去給我找一件別的裳。”
春絨無奈:“娘子這不是無理取鬧嗎?箱籠都送去了世子住的東院,臨時去拿豈不大費周章。”
“我不管。你們自去想法子。”
二婢干脆撇下滕玉意,匆匆出了凈房,出去后似乎只與藺承佑見了個禮,便告辭離去了,僅一瞬,外頭回歸安靜。
滕玉意悄悄走到簾前,正要搴簾往外看,有人把一件裳遞了進來。
“是不是在等這個?”
正是滕玉意剛下的青綠中。
滕玉意心口一跳,就聽藺承佑在簾外道:“還要我給你拿別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前年剛開始構思這篇文時,我就跟朋友說這篇文占了晉江各種冷門要素,“玄幻”“靈異鬼怪”“慢熱”……前期男主的斗法更是完全不符合晉江讀者的口味,并非你我小打小鬧,是真正斗得死去活來。主的格也絕對不合晉江主流審。
編輯為了幫我搞點熱元素,建議我加上晉江熱門的“重生”標簽,但我甚至不確定阿玉和滕紹這種因為家族詛咒不斷回的況,符不符合晉江傳統認知上的“重生”,所以我在 就寫明這是偽重生。
我跟幾個晉江作者說,我這篇文完結能有3萬收藏就不錯了,會很冷,但我會堅持寫完,為了不數據差的影響,我特地存了四十萬稿。
但我萬萬沒想到,從發文那天起就不斷有人到微博上給我提意見,有善意的,有惡意的,各方面的建議比我以往任何一篇連載文都要多。
幾天前我偶然上微博,發現有條私信,有個讀者要我修文,說我大爛尾,要我修改世子和阿孤相認的那一段,要我把淳安郡王那一部分重新寫,不然就要給我一顆星評分。
這段話讓我想起湯唯演的《蕭紅》里的一句臺詞:“他們不喜歡我的故事,無非是我沒有按照他們的想法來,而我不這麼認為,這世上有各式各樣的作者,就該有各式各樣的故事。”
在19年《攻玉》一個字都沒寫的時候,我就有了“他姓嚴,嚴春”這句話。嚴司直最初名字嚴春,我朋友說有部大熱劇里有個配角類似的名字,所以我后來改了嚴萬春,但是前面的章節存稿里面可能還沒有改過來。
19年年底,我跟朋友討論《攻玉》細綱,我們就開玩笑說過“世子眼瞎了,正好系著布條跟阿玉玩cosplay”。這些梗、這些節,甚至早于存稿的誕生。
正式寫文前,我寫下了七萬字的細綱和背景資料(如果對這個有興趣可以在微博私信,我可以把那時候的聊天記錄發給你們,記得回來反饋一下。)
嚴司直的死、阿大眼盲、阿玉跳井救人、阿大質問淳安郡王的對話……這都是我兩年前就已經構思好了的節,每個設計都有我自己的思考,前一陣寫這些節的時候,我興得兩眼冒綠,能在寫作時得到這種超凡驗,我認為很值。別說你給我打一千個一星,就算你把我關到房里再寫三年,攻玉也是現在的樣子。這樣吧,眼看攻玉要完結了,有一種讓自己和作者都滿意的辦法,我寫我的,你寫你的,我們互不相擾。你寫同人文。(這不是你行你上,因為只需要把某個節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設計。)
那位讀者想要的故事里,可以按照的想法,把阿大和阿玉相認時寫得天雷勾地火(任我想破腦袋,也無法想象一個八歲的小男孩會對一個五歲的小孩產生,阿大能記住阿玉,一方面是他本質好,另一方面也源自父母和伯父伯母的鼓勵和教育,畢竟知恩圖報是個好品格。但是恩絕對不可能對進行疊加,這是兩碼事。)
也可以把李淮固的下場按照的要求寫得再絢爛一點,比如功騙到了世子,從而讓兩人誤會(這個節你就算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寫的,因為會顯得阿大和阿玉降智。)
還有什麼南詔國再來一卷,顧憲才是幕后大boss,全都可以按照你的想法來。我完全開放攻玉的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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