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揚袖指天,聲嘶力竭:“臣今近奉陛下,若不以正道教陛下,如何能對得起先師,又如何能對得起我大晉之社稷!”
……
大長公主府。
戚炳瑜正同卓炎一道用膳,有人自宮中來報。侍婢請過命,將人帶進來。來人單膝跪在門,看見卓炎也在,一時囁嚅。
戚炳瑜看一眼卓炎,又看向來人:“英王不是外人,直說便是。宮中出了什麼事?”
那人道:“今日朝宴罷,寶文閣直學士、知制誥譚大人在前指罵鄂王。鄂王雷霆震怒,當著陛下的面,人在崇德殿將譚大人掌二百、打斷手骨。譚大人弱昏厥,不知生死地被抬出殿外,陛下則被嚇得失了心神,眼下正太醫看著。鄂王陪在前,文總管著小臣來傳話,說今日鄂王須得遲些才能出宮回府。”
戚炳瑜臉稍變。蹙眉問:“譚大人在前罵了鄂王什麼?”
那人不敢輕易開口。
戚炳瑜心煩,遂擺了擺手,人退走。
然后側過頭,對卓炎道:“你果真能閉得上眼?”
卓炎置箸于案,沒答,亦沒再吃半口。
……
太醫用了安神的藥,臥在榻上的年終于止住抖意,勉強睡去。
夢中,如大雨一般傾潑而下。
譚君就跪在雨當中。雷霆轟轟陡降,劈碎他的脊骨。
年渾戰栗,不了,也不了手腳。有一雙堅的大掌在他的兩肩上,他的頭頂傳來男人沉沉的聲音:
“陛下。你看那文臣的風骨,無聲無形,卻比他們命還要難以摧折。”
“我大晉竟有此等忠正之臣,是朝廷之幸。”
“可陛下太心急了。他今日若死,殺他的不是臣,而是陛下的仇恨和野心。”
仿若有無數枝帶刺荊條在年攥絞著他的胃、他的心,他幾乎要窒息,那一荊條刮裂他的腔,從他咽中猙獰沖出,然后聚擰在一,向他劈頭蓋臉來——
“啊——!”
年渾汗地驚醒,張皇大。
殿中黑蒙蒙一片,有侍聞聲捧燭而來,近前問安。
他清醒了一些,手扯住侍的領口,大聲著氣,連聲問道:“鄂王何在?鄂王何在?鄂王何在!”
“回陛下的話,鄂王已出宮了。”
……
大輅之中,暖香輕盈。
戚炳靖鎖眉頭,雙眼閉。冕旒白珠左右晃,在他冷毅的臉上反出一道道影。
須臾,他抬手了口,眉間褶皺漸漸疏平。
那里被他及的地方,仿佛殘存著卓炎清晨留下的溫度。那時候的手平他的,又在他的前擱了小半晌。
短短數寸之距,眼眸清明地看著他,說:“我不走。你也再靠我近一些,好不好。”
想著,戚炳靖笑了一下。
而后那笑意漸彌漸淡,終被回他眼底的一片寒黑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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