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道:“大晉宗室既,國本不穩,前線軍心更難穩,此于我朝正是難逢之良機,不可錯失。”
諸臣紛紛附和。
隨后,有人稱:“英王赴北地久矣,此時調兵,必亦是聽聞了晉廷之,先發制人,才調云麟軍舊部北上的。”
英嘉央聽后,眉頭輕蹙。
因久不見大晉發以國書下聘,卓炎北嫁晉室一事,至今瞞于大平朝野上下,而沈毓章此前幾次去信詢問,皆未收得與戚炳靖之確鑿婚期,由是英、沈二人對下只稱卓炎自卸云麟軍帥印,因留北境風,乃赴北地久居。為此,沈毓章于歲初還特請了旨意,賜卓炎田宅于北地數州。
今聞鄂王之死,英嘉央表面雖不聲,可心卻大為震慟。繼聞卓炎發麒麟符調兵北上,更同殿上諸臣一般,篤定卓炎調兵必定是為了北伐晉廷。
眾人又議了二刻有余,幾乎不見分歧,皆主張趁此難得之機出兵北伐,一舉收復大平百年失地。
從始至終,唯沈毓章一反常態,不發一辭,不表一意。
英嘉央不由轉頭去沈毓章,卻見沈毓章的臉較之前更加沉黑了。
沉許,并未當著臣下的面問他,而是在安了諸臣數言后,散了廷議,留待明日再決。
待諸臣退殿,英嘉央臂握住沈毓章擱在一側、一不許久的左手。一面輕輕開他僵的掌筋,一面問道:“毓章。你心中有何事?”
沈毓章繼續沉默了一陣兒。
然后他略略抬眼,答說:“在想大晉鄂王。”
英嘉央稍怔。
沈毓章反握住的手,“央央。當初炎北上的前一夜,你我為與鄂王在宮中設了家宴踐行。當夜宴罷,你同炎偏殿說話,留我與鄂王在席間飲酒。酒酣之時,我同他也說了不的話。”
……
那一夜冬寒仍甚,寶和殿的桌案上,酒注子溫熱,佳釀,辣意升騰。
兩個男人對坐,暫時拋卸肩上份,開懷暢飲。
不記得是誰先開口。
只記得言敘數盞酒后,沈毓章聽對面的男人問說:“今將軍輔佐主,心存何等大志?”
他坦答道:“恢復前烈,力致太平。”
對面的男人笑了一笑,又問:“何謂前烈?如何恢復?”
沈毓章答得更為坦:“天下一統,是為前烈。收復晉地,乃為恢復。”
男人不以他此言為怪,點頭道:“將軍有大志,法大平之世宗,令人敬佩。但謝某卻以為,世宗之前烈,不在天下一統,而在四海清、兵平。世宗即位之初,并無出兵北戩、一統天下之志,是因其后北戩屢屢南犯,世宗不忍邊地百姓久苦戰火,才以傾國之兵力一舉平滅北戩。世宗之所取,非天下一統之武功,而是安養百姓、力致太平。”
沈毓章則道:“謝將軍所言,亦沈某常思之事。然為君者,當為子孫后代計。唯有天下一統、家國富強,方可葆百代平安、千秋不滅。”
男人沉,而后道:“將軍幾時聽過,這世間有百代平安之宗族?將軍又幾時見過,這世間有千秋不滅之社稷?”
沈毓章沉默了。
他擱下酒盞,抬頭盯住男人清明的雙眼。
男人道:“謝某所,不在千秋,而在當下。”
男人又道:“兵不被辱,民不苦戰,無征無伐,干戈閉藏。能得這般之當下,即是謝某所念之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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