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 值夜的丫鬟都是睡在外間臨窗的大炕上, 陳嫣有事, 喚一聲即可。
今時不同往日,大丫鬟地錦知曉陳嫣的形,主請命,歇在寢室的床榻板上。
陳嫣多安排了幾名在院中值夜的婆子, 隨即吩咐地錦:“房里留一盞燈。”
地錦不得如此, 恭聲稱是,把一盞六角宮燈放到床頭的小柜子上, 將寢室的房門關。
陳嫣喝完一盞安神湯,躺在床上,沒覺得有任何異樣,心神慢慢放松。倦意襲來, 沉沉睡。
夜半, 沒來由地醒來,寒意沁骨髓, 周僵,彈不得, 一如被噩夢魘住的形。
睜開眼睛, 眼前線昏暗。回想片刻, 不由害怕起來:特地代留了一盞燈, 現在怎麼黑漆漆的?
張了張, 嘗試著出聲喚地錦。就在這時候, 聽到地錦充斥著恐懼的聲音:“太太?”
“嗯?”陳嫣吃力地應聲。
地錦一不地躺在床榻板上, 輕聲問道:“燈,怎麼滅了?”
“……”
地錦又道:“奴婢,不了。是不是……鬼床了?”
陳嫣的心如墜深淵,竭盡全力掙扎著,試圖起,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如愿。逐漸適應了室線,借著過窗紗室的黯淡月,眼角余瞥見宮燈就在小柜子上。
不是地錦熄的燈,那麼,是誰?房間里難道還有第三個人麼?
這念頭讓心驚跳,“地錦,你能不能高聲喚值夜的婆子進來?”
“……不能,奴婢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地錦已經語帶哭腔,“您是不是……與奴婢一樣?我們這是怎麼……”
語聲未落,房門發出吱呀的聲響,徐徐開啟——是那種被風吹開的聲響。
可是,這是在窗戶閉的寢室,哪里有風?
陳嫣、地錦驚駭得做不得聲,眼珠轉,過薄薄的簾帳,向門口。
門打開來,陣陣幽涼的風室,拂著簾帳。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一道暗沉的男子影出現在門口的落地屏風旁。
陳嫣周的都要凝固一般。
影高大,特別怪異:披頭散發,穿著闊袖長袍,腰間沒束玉帶,雙臂僵地下垂,寬大的袖幾乎到了地面。
頭發、袂隨風飄飛著。男子似乎隨時能飄到床前,又似乎是被在那兒,彈不得——沒有生機,只有詭異。
那……不像人,不是人。
地錦嚇得牙齒都開始打了。而那種聲響,在這樣的時刻,說不出的可怖。
陳嫣想閉上眼睛,想拼命地高呼,可什麼都做不了。越是恐懼,越盯著那道影子。
“它”了!
慢慢的,趨近床榻。
不是走過來,是僵直著“飄”近。
它到了床帳外,停下來,視線直勾勾、冷森森的盯著陳嫣所在的方向。
而且,散發著濃烈的腥氣。
地錦拼了命地撐起形,嘶聲喊道,“救命!有、有鬼啊……”隨即形跌回去,再沒聲響——嚇暈過去了。
“是誰?”陳嫣哆嗦著問,“你是誰!?”
它聲息皆無,仍舊那樣隔著簾帳盯著。
陳嫣發現自己能了,剛要起高呼,竟有水滴從承塵滴落,砸到臉上。
溫熱的,有些黏膩。
這不是水,好像是……?
一滴,又一滴。
腥甜的味道充斥在鼻端。
怎麼會這樣?難道,在床頂上,有傷甚至已死的人麼?
滴落得速度更快了。抖著手拭臉上的。
而它,已經飄進了床帳。
“啊!……”
陳嫣慘一聲,雙眼向上一翻,不省人事。
沒過多久,看守以前的正房的婆子大呼小著跑進院中:“鬧鬼,鬧鬼了!”
在廊間打瞌睡的值夜的婆子被驚醒,連忙在寢室的屏風外通稟,卻是好半晌沒人應聲,而且,聞到了腥氣。
們慌了,連忙稟明兩位管事媽媽。
兩個管事點上燈,結伴走進去,看清楚里面的形,立時臉煞白,失聲驚呼:
面無人的地錦一不地躺在床榻板上。
床頭、枕頭上腥紅一片,陳嫣滿臉都是跡,乍一看,管事還以為已七竅流而亡。
細看之下,一名管事媽媽看出端倪,喚人給陳嫣凈面,隨即用銀針先后給和地錦扎人中。
主仆兩個蘇醒過來。
地錦回過神來,眼神狂,失聲痛哭,“鬼,我看到鬼了……”
陳嫣則是神恍惚,先是下意識地向屏風旁、床帳外,末了,視線慢慢地向上方承塵。
上面正對著頭頂的位置,有非常刺目的一片跡——尚未干涸。
陳嫣簌簌發抖,“上面有什麼?啊?”示意下人扶自己起來,“看看上面有什麼……帶我離開這兒……快……”
下地之后,沒走兩步,便癱坐到了地上。
在場的所有下人,都是面如死灰:真的鬧鬼了,而且,那鬼是沖著主母來的。
這宅子,怕是再無寧日。
翌日早間,地錦病倒在床。陳嫣換了居室,長久地盤膝坐在大炕上,不言不語,著窗外發呆。
事非同小可,有管事媽媽去給陳府報信。
上午,陳夫人匆匆趕至,見兒這般模樣,急得落下淚來。遣了下人,握住陳嫣的手,道:“還是聽我的吧,快在家中做幾場法事。你若是信不過僧人,便請有名的道人來看看,設法驅邪。”
陳嫣仍是目有些渙散地著窗外。
陳夫人用力搖了搖的形,“聽到沒有?啊?”
“我見到的,到底是人,還是鬼?”陳嫣喃喃地道,“看起來是鬼,且像厲鬼。但若真是厲鬼,怎麼沒索走我的命?”
“……”見鬼的傳聞從來不,但鮮會有人生出這種想法。陳夫人險些懷疑兒被嚇得神志不清了,眼淚落得更急,“我苦命的孩子……”
陳嫣微微蹙眉,竭力轉著腦筋,“和冥紙相較,哪一樣更瘆人?冥紙的事,他似乎是陪著遇見的?對,沒錯。那麼,他是不是在幫以牙還牙,尋了高手來折磨我?”
“……”話說得不清不楚,可陳夫人還是聽出了一些門道,收了淚,目凝重地審視著陳嫣,“你說的是誰?他們為何要裝神弄鬼地折磨你?”
陳嫣轉頭,對上母親的視線,歉然一笑,“本不想讓您知道的。可是沒法子,瞞不住了。”
陳夫人小心翼翼地問道:“不會是董公子吧?”
陳嫣又回以歉然一笑。
這便是默認了。陳夫人頗有種大難臨頭的覺。愿曾宅有厲鬼,也不愿兒與董飛卿斗法。
“娘,我要去見見他和蔣徽。”陳嫣語聲干的,“近來諸事,如果是他的手筆,那我甘拜下風,聽憑發落;如果與他無關,他如何都不會承認,那我聽您的話,做法事驅邪。”想到昨夜恐怖的經歷,哆嗦一下,痛苦地閉上眼睛,“這種日子,不是人能過的。再這樣下去,我會被活活瘋的。是人是鬼,我總要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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