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詢一面笑一面數落他:“沒正形的。”
晚一些,蔣徽聽說了這些人的言語,笑了好一陣子。
阿昭生于夏末,過了半個來月,進金風颯颯的八月。他每一日的長、細微變化,落在董飛卿和蔣徽眼中,都化為無可取代的溫暖、喜悅。
滿月酒當日,各方的人紛紛前來道賀。程詢、唐修衡、陸開林仍是攜家眷前來——舞公主、嘉公主也來看各自夫君喜得不得了的阿昭。
蔣徽恢復的形不錯,對兩位公主的前來,不是不意外的,連忙恭敬行禮。
舞與嘉一左一右扶住了,前者笑道:“料想著你們夫妻兩個功名就之前,是不肯主登程府的門的,可是,我是你嫂子,這你得認吧?”
“我也是啊。”嘉立刻接話,對著蔣徽笑,“雖然比你小,但是,陸開林比你大,你認他做哥哥,就得認我做嫂嫂。”
舞笑著點了點胞妹的面頰,“哪兒都有你湊熱鬧。”又對蔣徽道,“但這也是心里話,你可不準與我們生分。快快快,喚聲嫂嫂。”
蔣徽由衷地笑起來,一向知道兩位公主子大方、待人坦誠,便依言喚二人“嫂嫂”,又道:“人前如何也不敢造次的,人后倒是敢稍稍放肆些。”
“人后要是也把我們當外人,我們是如何都不肯依的。”舞說著,從娘臂彎里接過阿昭,“我們的太子殿下,我和嘉一直哄著,這方面也算是很有經驗了。父皇給取的這名字,有點兒意思——唐家兄弟幾個的子嗣,是文字輩。”
這一點,蔣徽是知道的。
說到這個,嘉忍不住笑了,“這一陣,父皇又惦記著給唐意航家的孩子取名。母后都不知道說他什麼好了,薇瓏正興致地建園林呢,孩子真還沒影兒呢。”
蔣徽也不住笑起來。皇帝私底下的、做派,是很隨和、可親的。
宴席間,因著京城文武兩奇才、兩位公主都前來捧場,到場的人俱是與有榮焉,宴席之后多日,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是為此,書院、鏢局兩方面的事,愈發的得心應手。董飛卿從事的兩個行當,歸結底是沒離開文、武二字,跟他較勁,架不住他沒規律可循的路數不說,更架不住護短兒的程閣老、唐意航出手,明知是自找罪,那就不如識相一些。
董飛卿沒有壟斷哪個行業的心思,別人從別下工夫,仍舊能有不錯的前景。譬如走鏢的路線,三合鏢局專攻疆域圖上北部主要的一些路線,別的鏢局盡可以接往南走的生意,誰也不用妨礙誰。
時如同手中沙,無聲流逝。
轉眼又到了冬月,阿昭已出生四個月,笑、活潑的格愈發鮮明,哭的時候很,假哭的形有一陣倒是不見——有時候不如意了,就會張著小兒啊啊啊地假哭一番,蔣徽每次見了,都是一他的小臉兒,說“沒用,換一招”,董飛卿則會笑著把阿昭抱在懷里,一通胡打岔,把兒子從假哭弄哭笑不得。
每一日,蔣徽看著容酷似的父子兩個,都會嘆造主的神奇。
有時候,會有時間總是不夠用的覺:一些學生在下學之后或是休沐的日子來找,男學生則一向是把寫的詩詞歌賦話本子派小廝送來,請過目——這些是董飛卿無意染指的,就算有興趣,造詣也真不如蔣徽。
這一年,經由蔣徽篩選,葉先生以書院的名義又向外推薦了不佳作,幾名子弟閨秀因此揚名,為小有名氣的才子才。
“等到明年鄉試,你那邊的學生能有幾個榜上有名的才好。”蔣徽清楚,這才是最重要的。
董飛卿說:“只要他們不一起怯場,怎麼也得有幾個。”停一停,又笑,“解元的位置就別想了,愷之明年要下場考試。”
蔣徽笑道:“叔父嬸嬸說總也看不到他用功,并不敢指他奪魁。”
“當年叔父比起別人,也是沒下過苦功的樣子。”董飛卿很客觀地道,“奇才、奇才的兒子,怎麼能用尋常的形衡量。”
“我們家董先生也是一樣啊,除了以前喜歡半道撂挑子的病,別的可是沒得說。”
董飛卿把攬到懷里,用力親了一下。同樣的話,別人怎麼說,他都是聽過就算,說就不一樣,心里特別舒坦。
程愷之、唐修衡等人,平時見到有趣的玩就給阿昭送過來,程夫人、薇瓏和兩位公主則是得空就給阿昭做鞋,有上好的料子,定是留給他的。
東西越積越多,蔣徽只好單獨騰出一個小庫房,用來存放屬于兒子的諸多件兒。
時年臘月,鏢局接到一宗百萬兩的銀鏢生意,數額不是開張以來最多的,難在于是現銀,便是雇主不說,董飛卿也要親自走一趟才能安心。
在鏢局,他是十分爽快地應下了,回家之后,抱著兒子,看著妻子,開始嘀咕:“到這會兒,我是真有點兒后悔開鏢局了。這次出門,怎麼也要半個多月才能回來。”
舍不得,太舍不得了。
蔣徽卻道:“鏢局開張一年多,你這總鏢頭只押過一次鏢——這會兒怎麼好意思抱怨的?
“瞧見沒有?”董飛卿把阿昭的小胖手托在掌中,“娘親總是比爹爹心寬、心大。”
阿昭低頭看著自己的小手、父親的大手,琢磨片刻,抬手拍了一下,繼而綻出真的笑靨。
董飛卿哈哈一樂,反過來輕拍一下阿昭的手。
阿昭要打回去,父親的大手卻靈敏地閃開,他懵懂地看著父親,片刻后,手拍在父親膛。
蔣徽撐不住,笑出聲來,“小淘氣。”
“信不信我咬你?”董飛卿捉住兒子的小手,作勢要咬。
阿昭一面躲閃,一面逸出甜稚的笑聲。
當晚,董飛卿哄著兒子睡之后,又細心地代娘、郭媽媽幾句,才回到寢室歇下。他擁著蔣徽,說道:“明日一大早我就得走,快,說點兒好聽的。”
蔣徽想了想,沒正形地道:“要不然就別去了。你在家照看孩子,我替你去。”
董飛卿失笑,“想想就算了。”
“什麼人有什麼路。”蔣徽聲道,“當初叔父外放,一走三二年呢,嬸嬸和愷之哥不也捱過來了麼?你只要把你自己照顧好就行,家里什麼事都不會有。阿昭也應該打小就慢慢習慣這種形。又不是說父母整日圍著他轉才是疼他。為了我們就放下鏢局的事,怎麼都說不過去,偶爾你想起來,不得覺著虧欠弟兄們吧?”
一番話,說到了他心坎兒里,里卻道:“就不能說句好聽的,讓我覺得你離不開我?”
“誰耐煩說那種甜言語?”蔣徽笑著勾過他,“有那個力氣,不如犒勞犒勞你。”
他低低地笑起來,把安置到上,“這倒是實實在在的甜頭。”
……
翌日天剛蒙蒙亮,董飛卿看了看仍在睡夢中的兒子,親了親那雕玉琢般的小臉兒,在清晨寒烈的風中闊步出門的時候,神已不再是為人夫君、父親時的溫隨和,眉眼間只有鋒芒、銳氣。
接下來的半個多月,蔣徽每日都要花費不小心思哄得阿昭開開心心的。到了晚間,母子兩個睡在小暖閣。
偶爾,阿昭會顯得有些困,眨著大眼睛環顧四周。該是在奇怪,在尋找那個最親最近的人。在那樣的時刻,蔣徽心里是真不落忍——為父子兩個。
程愷之過來看母子兩個,擔心蔣徽怪董飛卿,一次委婉地道:“誰都一樣,不可能總為一兩件事一兩個人忙活。就像開林哥,日后添了兒,也不得出門辦差。修衡哥就更不用說了,隔三差五地出門巡視。”
“我曉得。”蔣徽知道他的用意,微笑道,“阿昭不是認一的子,打幾次岔,這一天就過去了。”
有些形,是可以為習慣的,就像阿昭能接父親一早出門、傍晚回家一樣,幾次之后,他就能約地明白并接,父親偶爾要出門一陣子。
至于董飛卿,更不用擔心。凡事如此,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當初決定要做,便該盡力盡責地去做。
希他是家的男人,但絕不希他為了常伴妻兒而辜負弟兄給予的信任。的男子,不僅僅是著的董飛卿。
年輕時若是懶躲閑,過一些年,生活會跟你找補的。
董飛卿不在家中,阿昭也不會悶,唐修衡等幾個人得空就來,都是打心底喜歡孩子的人,一哄就是大半晌。
臘月二十六,董飛卿平安歸來。他進門的時候,阿昭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圍著個小被子,正興致地搖著一個樣式可的撥浪鼓。郭媽媽、娘站在一旁,笑地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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