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都什麼時候了, 還不起床出發?”
師尊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嚴厲,楚丹楓是生生被嚇醒的,而後便看著窗外的朦朧夜發呆——天還冇亮呢!而且出發去哪裡?
孟滄雨:“萬劍峰的結界午時三刻準時開啟, 早些去, 早些上山,小五,你還發什麼愣?連軒兒都穿戴整齊了!”
楚丹楓一眼邊的花庭軒, 這回徹底醒了——隻見小糰子真的套好了弟子服, 雖然睏意未消, 但眼中已浮現出躍躍試的興。
楚丹楓:“…………”
直到兩人被孟滄雨趕鴨子一樣趕上了離虛峰的飛馬車,楚丹楓才悄聲問花庭軒:“師尊什麼時候答應你的?我怎麼不知道?”
小糰子無辜地眨眨黑漆漆的大眼睛:“想給小師兄一個驚喜。”
“我可是隻有驚, 喜的是你吧!”楚丹楓拿摺扇敲他小腦袋, 心裡明鏡似的:這崽子一定是怕自己反對,所以一直瞞不報,如今已經被扔上了飛馬車,開弓冇有回頭箭,他是被騙上賊船了。
還不到六歲,怎麼得跟個猴兒似的!
小糰子自知理虧, 捱了打也不躲,反而著楚丹楓,聲氣地小心找補:“我磨了好久,師尊也是才答應。”
孟長老的飛馬車和“火蓮池”一樣,都是他老人家的寶貝,輕易不肯示人的, 不過, 萬劍峰開啟, 對宗門來說是一件大事, 十六峰峰主之間,也會暗暗比較,看誰的弟子拔.出的靈劍多、品級高。
孟滄雨像是送孩子們參加高考的老父親一樣,把箱底的飛馬車也翻出來,隻求給考生們提供一個舒適的環境。
事實證明,師尊早早把他們挖起來是很有遠見的。
萬劍峰山腳下的劍坡停了好幾樣運送人的法寶,有飛馬車,也有飛舟,還有一柄比船還大的飛劍,天才矇矇亮,離萬劍峰結界口比較近的位置,已經被占據了大半。
飛馬車裡舒適,楚丹楓摟著暖暖的小糰子,靠著靠墊,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花庭軒把他搖醒,楚丹楓角,眼睛,便看到方清涯和黃長天一言難儘的表。
黃長天給楚丹楓豎了個大拇指:“這都睡得著,小五,你這平常心絕了!簡直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我張得昨晚就冇睡好,剛纔四師弟也張得無法定……”
“裝腔作勢罷了。”方清涯不屑地哼了一聲,“拔.出劍來纔算真本事。”
楚丹楓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人真是跟他八字不合,聽到彆人誇他一句也要杠。
“是啊,拔.出劍來纔算本事,想必四師兄已經竹在,能拔得頭籌,我們可要靜候佳音了。”說話的是花庭軒,小音條分縷析,聽著一本正經,可字字句句都帶著嘲諷意味。
“……”方清涯愣是冇找出跟小孩子對嗆的合適詞彙,臉憋得有些發綠。
楚丹楓卻忍不住揚起角,這崽子,什麼時候學得這樣牙尖利。小糰子整日養媳一樣任勞任怨地服侍他,他都快忘了花庭軒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兒。
可又和上輩子不大一樣,上一世的小師弟,從來冇有這樣護過他。
往事已矣,這輩子自己不再和他搶人,說不定可以相安無事、兄友弟恭一輩子。
楚丹楓兀自出神,外麵大師兄周遠山、二師姐葉白鹿已經在招呼他們下車了。
兩位師兄、師姐已經從萬劍峰拔.出過靈劍,不能再上山,此行是專程為幾位師弟打氣的。
如今已接近正午,暖正盛,結界外山腳下人滿為患,還真有點像高考現場,葉白鹿替楚丹楓整了整領,不住地低聲叮囑:“不可爭強好勝”、“安全第一”、“不要與人發生衝突”,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要是有人欺負了你,回來告訴師姐,師姐替你出氣。”
師尊在外人麵前,依舊維持嚴厲高冷的形象,遠遠地負手而立,已經不是那個親自把徒弟們從床.上挖起來的“老父親”了,大師兄周遠山低聲和另兩位師弟說話,方清涯和黃長天都站得筆直,一副虛心教的樣子。
最小的師妹林姝兒正不屈不撓地往楚丹楓上撲——每當要功的時候,花庭軒都會不聲地將推開。
劍坡上人聲嘈雜,在這樣的熱鬨裡,沉厚雄渾的鐘聲響起,萬劍峰結界準時開啟,第一批弟子於古樸悠揚的餘音中,率先踏了護山結界。
楚丹楓不是第一次登萬劍峰,對這裡的一花一木都有些印象。
山腳和普通山冇什麼區彆,花木繁盛,綠蔭絨絨,越往上走,靈氣越濃鬱,草木卻漸漸稀,嶙峋的怪石多起來,偶爾可以看到一些在怪石的靈劍。
楚丹楓自知自己如今金丹還冇有修複,實力不夠,一定拔不出心儀的劍,便乾脆牽著花庭軒,慢悠悠地欣賞沿途風景。
就當帶著孩子來春遊了。
因為楚丹楓走得慢,已經和兩位師兄拉開了距離,他一邊懶洋洋地爬山,一邊孩子的手心,說:“什麼時候走累了,我們就提前回去。”
可小傢夥卻很堅持:“小師兄,我不累,能走到結界關閉。”
結界可是要七天之後才關閉的,到時候即便山上仍有弟子逗留,也會被護山大陣彈出。
“你難不還想中途退出?”黃長天耳朵倒靈,扭回頭震驚地吼了一嗓子,痛心疾首道,“機會難得,就算爬不也要爬完啊小五!”
這一嗓子威力不小,前麵不人都齊刷刷回頭看向楚丹楓。
楚丹楓:“…………”
他帶個小孩子登萬劍峰就已經夠顯眼的了,從上山起,便故意落後眾人一段距離,就是想找機會悄無聲息地溜掉,這回可好,反而又引起注意了。
“這不是離虛峰的楚師兄/師弟嗎?”
“他怎麼還帶著個孩子上山?”
“可有日子冇見過楚丹楓了,從前還經常能看到他去領任務或者在演劍坪與人切磋,那麼勤勉……算起來,好像有小半年冇見過他了。”
“是在閉關吧。”
“嗬,什麼閉關?我看他是冇臉見人!”一道大嗓門在一眾竊竊私語中穎而出。
這挑釁的語氣,這找茬的口吻,楚丹楓過去,隻見說話的是個五大三的力修,瞧著眼生,卻穿門弟子的弟子服,不用問,應該是震盂峰的門徒——四師叔白倉山最收徒弟,親傳弟子比彆係掛名外門弟子還多,因而弟子們質量很是良莠不齊。
楚丹楓迎著眾人視線,反而大大方方領著小師弟向前走,從容道:“這位師兄,我本不認識你吧。”
那力修哼一聲:“你認識我師弟李班就夠了!你敢說,不是你害死他的?”
楚丹楓:“…………”
楚丹楓都被氣笑了:“李班自己修煉邪功,招來了魔界兇,死在幻夷山,跟我有什麼關係?”
力修邊的另一位弟子也站出來,對楚丹楓怒目而視:“還不是你跟他打賭,不然他本用不著去什麼幻夷山!”
“是啊,李師兄那一日本就冇打算領任務。”
“我們震盂峰弟子大多古道熱腸,你就是故意在激他,不管怎麼說,李班的死,你是有責任的。”
“誰不知道你跟李班有矛盾?當初你自己修為不到家,境界不穩固,金丹碎裂,反而要怪到他頭上,這麼多年,李班了多委屈?”
“不錯,楚丹楓你這卑鄙小人!”
“……”
越來越多震盂峰弟子站出來聲討楚丹楓,震盂峰人多勢眾,離虛峰卻人丁凋敝,算上不滿六歲的花庭軒,也才四個人,方清涯一聲不吭地做壁上觀,隻有黃長天一人替自家師弟辯解,奈何一張本杯水車薪。
一時間,楚丹楓了眾矢之的,可他仍舊很冷靜。
不是楚丹楓心理素質好,而是,這種形他太悉了,上一世,楚丹楓就經常被潑臟水,偏偏礙於人設不能反駁,隻好把所有的誤會、欺辱都照單全收。
久而久之,他養了被針對時也能一心二用的神功。
楚丹楓麵上不聲,心中卻開始分析:這些人口口聲聲說什麼同門深,但李班都死了那麼久了,從前怎麼不見他們來離虛峰尋仇?
反倒今日一看見他就群起而攻之,必有蹊蹺。
果然——
“都住口!”一位青年修士站了出來,白勝雪,帶飄飄,一柄弟子劍背在後,端的瀟灑風流,甫一出現,就惹得幾個修悄悄紅了臉。
正是震盂峰四長老白滄山座下大弟子柳硯白。
“我也不相信李班會墮魔道,但這件事怎麼能怪到丹楓上呢?”
柳硯白一出馬,幾個人都老實了,給足了這位柳首徒麵子,顯得他的出場愈發芒萬丈。
柳硯白微微勾起,風度翩翩地走到楚丹楓麵前,聲道:“丹楓,彆怕,柳師兄在,不會讓你蒙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