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花庭軒路線走得輕車路, 倒像是對這裡很悉，本不需要堪輿圖。

為了瞞份，兩人都鄉隨俗地改了打扮, 並且收起了招搖的玄水劍, 改為步行，看起來就像兩個風塵仆仆的、修為低微的散修。

步行雖然累，卻更利於打探訊息, 路上果然有了新收穫——這裡除了沿路乞討的混小魔族之外, 也如孟滄雨叮囑的一樣, 還有不殭。

這些殭大多行遲緩，並不招惹活人, 隻幽靈一般沿路慢悠悠地晃, 卻把楚丹楓嚇得不行——無他，它們的尊容太簡約了，都冇有皮。

破爛衫裡出的四肢冇有皮還罷了，臉上冇有皮，就隻剩下一張張枯槁的筋，本冇有五啊啊啊啊！！！！！！！！

跟他們比起來, 電視裡那些穿清朝服，抹著煞白.底和紅臉蛋的“林正英版殭”，都稱得上眉清目秀，端莊英俊了！

目皆是這樣的“無臉怪”，可嚇壞了長在紅旗下，生在春風裡的大好青年楚丹楓。

楚丹楓被嚇得一把攥邊人的手, 反倒惹得花庭軒不捨得快走了, 他藉機將人半摟在懷裡, “不怕, 有我呢。”

“誰誰誰誰怕怕怕了了了！”

花庭軒被自家小師兄的模樣可到，忍住把他進懷裡的衝，哄：“是我害怕，跟你抱在一起，軒兒纔敢繼續走。”

“嗯……”楚丹楓慫兮兮地吐出一個字，正糾結要不要從花庭軒臂彎裡出來，稍微挽回一點麵，就見一個無臉殭直眉楞眼地迎麵而來。

“！！！！”

楚丹楓嗷一聲抱花庭軒：“那那那我們快些走吧！”

花庭軒冷不丁把溫香玉抱了滿懷，鼻端都是小師兄上那鼎爐之特有的暖香，結忍不住滾了滾，在一片荒涼恐怖的氛圍裡，很不合時宜地盪漾起來。

他把懷中人了，大尾狼一樣正道：“還真不能快走，這些殭有異，我們得細細調查。”

楚丹楓已經徹底慫了，保持著在花庭軒懷裡的姿勢，問：“為什麼？”

花庭軒給小順一樣他的背：“我們此行的目的便是打探清楚‘飛煙瓶’的來龍去脈，當初咱們在境中也看到了，那東西是用來裝魂魄的……聽說有種邪法，可用人皮做招魂法，若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人皮，效果更好。”

聞言，楚丹楓強下恐懼，順著花庭軒的思路思考，口中喃喃道：“飛煙瓶貯存魂魄，招魂的法……做那種邪門法需要人皮，而這裡到都是冇有皮的殭……”

花庭軒：“小師兄可還記得，當年那個來雙極宗找二師姐的鬼修？”

楚丹楓：“阮伏？記得！我們見到的第一個飛煙瓶，便是在他上找到的，算起來都已經六七年了，師尊也說幾大宗門已經調查出此次魔族侵境，和鬼修不開乾係，該不會……

從那個時候起，他們就勾結在一起了吧！”

“是啊。”花庭軒幽幽道，當年他險些毀了阮伏多年的修為，才拷問出，那飛煙瓶竟是從魔族流出的，結果和今日不謀而合。

隻是，當年他冇有更多線索，調查得並不順利，當然，更主要的原因也是，花庭軒把大部分力都用在嚴防死守小師兄上，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這一世楚丹楓便又被林姝兒那丫頭勾去了魂。

……

兩人走了十數裡，果然見到一個不小的村落，越靠近村子，無臉殭便越多，尤其是村口，聚集著一大群，僵而緩慢地來回踱步。

楚丹楓注意到，村口外有一圈高大的柵欄，上頭爬滿了荊棘。

那些柵欄下方留著半人高的空地，若是彎腰便能供一個年人鑽過去，活人可以經由那裡自由出，殭們卻因著僵，無法屈關節，而全被擋在外頭。

村人們大約已經習慣了殭，幾個十一二歲的半大孩子，若無其事地從柵欄下方鑽出來，毫也不畏懼那些步履蹣跚的“無臉怪“，隻好奇地看著楚丹楓和花庭軒，頭接耳地竊竊私語，還指指點點。

“又有人來啦，又是鬼修嗎？”

“估計是吧，家裡大人又有生意做啦。”

“他們怎麼還摟摟抱抱的？倆人都是男的吧。”

“嗯……”

“不對，你們看在高個子懷裡的那個，那臉蛋、那手多啊，腰也細，哪有那麼秀氣的男人？應該是個小娘子！”

“我知道，這‘扮男裝’，為了跟漢子私奔！”

楚丹楓：“……………………”

修真之人耳力極佳，雖然跟頑們隔了一段距離，楚丹楓仍一字不落地把這些議論聽了進去。

他被嚇飛了的偶像包袱又回來了，楚丹楓窘迫地從花庭軒懷裡掙出來，強自鎮定道：“安全了，我們進、進去吧。”

花庭軒自然也聽得清楚，為了顧及小師兄的麵子，隻得憾地放開“楚小娘子”，然而，兩人剛分開，一個無臉殭忽而抬起枯槁僵的手臂直愣愣地指向花庭軒。同時發出尖銳的“赫赫”怪——它聲帶早就乾涸萎了，隻能勉強發出這樣的聲音。

接著，其餘殭也紛紛轉向花庭軒，張開乾癟的，一起“赫赫赫赫”，邁開僵的，緩慢而激地張牙舞爪，像是在阻止他進村。

眾“無臉怪”紛至遝來，耳邊儘是嘶啞的“赫赫”聲、僵紛的腳步聲，殭們空的眼眶統一“瞪”向花庭軒。

楚丹楓大驚之下，本能地祭出本命法寶，袖間一閃，桃花扇已穩穩抓在手裡，隻是，花庭軒更快一步，他高調地掐了個法決，弧打在領頭的殭上，它便應聲骨消融，慘著化作一灘臭水。

半大孩子們拍手好：

“厲害厲害！”

“他真的是鬼修！我見過修士兌付殭！”

花庭軒一把攥住楚丹楓的手，拉著他鑽那纏著荊棘的柵欄。

幾個半大孩子見狀也鑽了回去，裡嘟囔：“怎麼回事？嚇死了！”

“它們今天瘋了嗎？！”

“看把它們急的！”

楚丹楓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隻見無臉殭們都被攔在荊棘柵欄外，焦急地“赫赫”直。

他扭回視線，胳膊上的皮疙瘩，心有餘悸地喃喃：“它們怎麼突然發瘋了？”

之前見到的殭雖然一樣的醜陋恐怖，但行為舉止倒稱得上與世無爭，一派歲月靜好。

“我們也是頭一回見它們攻擊人，”一個孩子直眉楞眼地問，“你們到底怎麼惹到他們了？”

楚丹楓隻當是他們二人無意中了什麼忌，花庭軒倒是若有所思，微微瞇起眸。

“小孩兒，”花庭軒朝兩個半大孩子招招手，“我們是過路的鬼修，想在村裡借宿一晚，順便跟你們打探些事，誰答得好……”

他從芥子袋中隨手掏出一把零，“便有獎勵。”

楚丹楓：“……”

多年來，花庭軒投喂小師兄已經了習慣，自己的芥子袋裡也常備著各楚丹楓吃的零。

楚丹楓的胃口是早被養叼了的，他的零隨便抓一把都是香味俱全的緻點心，荒村裡的小孩子，哪裡見過這樣的珍饈？當即丟盔棄甲，爭著知無不言，生怕那獎勵被同伴給搶先了。

花庭軒三言兩語便問出了關鍵資訊。

這村子因為毗鄰三界之間的“三不管地帶”，所以跟人，魔，妖三界都有些接，這些孩子從記事起，就見大人跟魔族、鬼修做倒買倒賣的生意，賺些差價，譬如魔族會剝了人皮，他們收了人皮，再將皮賣給鬼修，那些殭便是魔族剝了皮之後留下的怪。

楚丹楓聽得不寒而栗，怎麼說這些村民也是人，怎麼能做倒賣人皮的生意呢！

魔族殺人，他們也要助紂為，同類相殘嗎？

打發走了那些孩子，楚丹楓仍不怎麼是滋味兒，悄聲道：“這村子真是太邪門了，覺比羅酆境裡那個村子還要森。”

花庭軒卻道：“放心，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隻是……”

楚丹楓：“隻是什麼？”

隻是人心有時候比鬼還要惡毒可怖。

花庭軒搖搖頭，牽起楚丹楓的手，“那些孩子未必說得全是實話，我們自己去看看。”

兩人在村子裡轉了一圈，村人們一開始有些戒備，但花庭軒自報家門說是“鬼修”，聽了道友介紹，專程趕來的，村人們便漸漸放下戒心，還有人主問他們“收不收皮子”，花庭軒隻說“頭一次來，要貨比三家”，藉著這個由頭，將村子逛了個遍。

楚丹楓越跟他走，便越生出種微妙覺——花庭軒對這村子過於悉了，好像像在這裡生活過似的。

“……！！”

有個想法在楚丹楓腦海裡漸漸型，這村子，該不會就是……花庭軒小時候住的地方吧？